在被迫成为风水先生的日子里(297)
郁宁再看,才看清楚这是一件红到了极致的外衫,底色是一片绚烂的红,上面用金银绣线、宝石珍珠绣满了个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兽,日月纹章。但是要说满,却又不是那么满,明明那些纹章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外衫上,中间还有大片大片的留白,却就是让人觉得满满当当。
而且最令郁宁惊叹的是,这不光是一件外衫,而是一件带着气场的法袍!
顾国师看着郁宁目不转睛的样子,忍不住与雾凇先生嗤笑道:“你看看他没出息的样子。”
雾凇先生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道:“怨不得他……只是你这给他准备的祭袍是不是有点太过招摇了?”
“哪里招摇了?”顾国师道:“我是和诸飞星那条老狗有二十年之约,但是阿郁可没有,他想要国师之位,尽管回来抢。”
“啊——?!”郁宁睁大了眼睛,抓住了重点:“国师这位置还带世袭制的吗?这不大好吧?而且我才不想当国师呢!”
“你想当国师也得有这个本事。”顾国师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看你这蠢样,我就是想让你世袭,今天让你上位,怕是明天就要被革职……我还怕朝臣闹翻了天呢!”
雾凇先生低笑道:“是极。”
“明明是师傅你先说什么国师不国师的!怎么又骂起我来了?”郁宁委委屈屈的道:“我发现了,今天你尽骂我来了。”
顾国师挑起了眉:“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郁宁乖巧闭嘴,欣赏自己的祭服去了。
雾凇先生道:“你有这个心思?”
“是有这么一点……啧,让我双手奉还,我总觉得吃亏得紧。”顾国师道:“当年我这国师之位也不是他让给我的,是我名正言顺抢来的。”
雾凇先生略略一思索:“我看近日天光甚好,不若让阿郁趁着年关之前,去替我看看我寻好的安寝之地吧。”
“你怎么又提这个?你也不嫌晦气?”
“这有什么,人固有一死。”雾凇先生笑道:“顾梦澜,你明明也是个风水先生,居然忌讳起这个来了……若是我的地方找的好,阿郁自然也会受我阴泽。”
“那也要你死了才成。”
第207章
郁宁在一旁听着, 五味陈杂,便是再好的祭袍也勾不起他心中一丝波澜了。
雾凇先生之前所说的埋骨之所选在了秦安府, 与周天府接壤, 距离长安府倒是不远,来回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的路程而已。雾凇先生被顾国师骂了一句,反倒是想笑, 笑到一半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轻抚着自己的胸口,道:“这不是快死了吗?”
顾国师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拂袖道:“与你这种人说话就是没意思,动不动把‘死’字挂在嘴边, 你想死,老天爷不收难道你还要寻根面条吊死你自己?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郁宁倒了温水服侍着雾凇先生喝了两口, 也道:“马上又是年节了, 您想啊,您今年六十有五,明年六十六,就是死在六十六, 那也是个六六大顺对吧?”
顾国师听到这一句刚想骂郁宁说的是什么屁话,又听他接着道:“要是老天爷不收, 您再活个几年不就是古来稀了吗?这可是要上表朝廷的, 也是府官的政绩呢……说不得您这里备下寿材,府官就要长吁短叹说着政绩没了……要是再熬个二十来年,死在八十八, 那就跟吉利了,我就喜欢升官发财!”
雾凇先生听完,笑得几乎要俯倒在床榻上,指着他笑骂道:“活到八十八!我平日里竟未看出来阿郁还有这等野心?你怎么不说叫我活成个百岁人瑞来,那才是大吉大利?”
郁宁故作遗憾的道:“不成,不成,过犹不及那可就不太好了,折福祉,不然先生就勉强活到个九十九吧,九十九是极数,回头也不必我去替先生看什么埋骨之所了,就请我师傅去,给您选个真龙之地,说不定我有生之年还能混个皇帝当当呢!”
“那你得给找一个真龙之地叫我和爹躺着才作数。”顾国师阴测测的道。
“那也成吧……”郁宁叹着气摆了摆手:“那还得劳烦您自己找一个才是。”
雾凇先生笑得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他看顾国师一脸有气难伸的模样,虽然知道郁宁是有意在彩衣娱亲,却仍旧是止不住的笑:“阿郁说得对,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既然阿郁有此志向,你也合该为他打算才是!”
“……”顾国师恨恨地瞪了郁宁一眼,“那还不如我现在就带他进宫去面圣,让诸老狗回来指着阿郁说此人有天命辅佐之相,叫狗皇帝封他个义子当当,然后我再杀了狗皇帝和他的儿子,叫阿郁上位得了。”
雾凇先生居然还仔仔细细的想了想:“此法倒是可行。”
郁宁也点了点头:“对哦,这可比造反来的轻松,若我成了皇帝义子,就运作一番封个异姓王到封地去经营一番,广积粮缓称王,到时候揭竿而起,就说清君侧……清谁呢?不然就师傅吧!当朝国师,妖言惑众,搅得朝堂乌烟瘴气。”
“然后我一进宫门就挟天子以令诸侯,对着几位王爷哀哭几声,再传几个谣言出去属下请求我自立为帝,我却将他们轰出去,道这天下永远是圣上的天下,我要做个贤王。暗地里却叫那皇帝病得起不来身,等到过个一两年,朝臣也该站队结束了,便上奏请我称帝,我再三推辞,弄个三进三出,斥责朝臣,在老皇帝宫门前长跪不起,以表忠心。”
郁宁说到此处,十分得意地道:“最后我也是无法,黄袍加身,不得不走马上任。师傅您就委屈两年,等我登基,便替您翻案,您照旧还是国师。等到我也老了,朝堂上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到时候就说感念我爹恩德不能忘抚育之恩,封我爹也当个皇帝,您的话……就委屈点当个皇后?开天辟地第一位男后,说出去也不丢人是不是?”
“等到千百年后,后世的人一挖陵寝,就看到您二位合葬一个棺椁。”郁宁说得兴起:“史书这种东西,就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①,到时候我就拿刀架在史官的脖子上,叫他在史书上写先帝后恩爱非常,白头偕老,生死不离,可歌可泣,您看如何?”
顾国师拍案大笑:“你这个兔崽子……”
雾凇先生已经笑出鹅叫了。
梅先生本是听闻了郁宁回来了去了雾凇先生处,他有事寻郁宁,结果人刚到就听见三人在商量如何谋朝篡位,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等听到最后一句,面色漆黑的推门进去,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还能当个皇帝?”
梅先生一进门,原本还说得眉飞色舞的郁宁立刻就垮下了脸,小心翼翼的看着梅先生——瞅一眼还迅速低下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爹,我们说着玩呢……就是开个玩笑。”
顾国师起身迎了过去,眉目之间笑意盈然:“阿若你若为帝,我便是皇后,听听你这好儿子,连生前生后名都给我们安排上了。”
郁宁实在是没忍住嗔怪的瞪了顾国师一眼,明明就是他们两个搭个戏台子叫雾凇先生开怀一些,笑一笑驱一点郁气,结果顾国师反口就把他给卖了,这简直就是过河拆桥啊!他硬着头皮道:“爹,你别生气,是师傅起的头,我就是接着话茬子笑一笑……”
“我可没有,阿郁又想推到我身上,阿若你可要好好治一治这兔崽子。”顾国师伸手握住梅先生的手道。
梅先生手指动了动,不留情面的拂开了他的手,拧着眉头道:“让雾凇先生见笑了。”
雾凇先生伏在床上摆了摆手,又咳嗽了起来:“无碍……咳咳……”
一旁的侍女连忙去扶,又是顺气又是拍背的,好半晌才缓过来,他道:“阿郁也是搏我一笑,先生不必多责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