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医生的丧尸投喂日记(98)
杰拉德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这叠纸张上看去,在我的引导下慢慢地将视线移动在这些数据上。不过他虽然看起来清醒了不少,但却依旧没有受到病毒感染前的记忆,也就是说,他除了大脑发育完全之外,脑海里对知识的储存量依旧和一个孩子差不多。不过如果真要教的话,他估计会比孩子要学得快得多。
我能感受到他此时的专注,他的眼神不再茫然,HLM病毒对他的影响应该在不知不觉间减弱了不少。不清楚是不是这次在北部研究所的经历深层次上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使他体内的某些因素产生了些许变化,这才导致了他的恢复速度加快。这种因素有可能就是那种我一直没在他体内寻找到的抗体,不过也有可能是他自身身体在潜移默化地变得更加坚韧强大,并且具有了自行抵御HLM病毒的能力。
看来等我过段时间彻底恢复了,还是得对他的身体做一次全面检查才行。我思索着,慢慢揉动了几下他后脑上的碎发。
第90章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卧床休息, 杰拉德也没有出过房间。康纳尔多会每天定时来为我换一次药, 并且做一些必要的检查,他对于这次的事件似乎特别重视, 来为我换药时也一直强调想要亲自分析一下那种毒气的成分。
这我也能理解, 毕竟他几乎将所有的心血全部放在了研究HLM病毒上, 现在出现了一种能在极大程度上影响到恶性病毒感染者的毒气,他会这么注重也是当然的。这种毒气的确就像是针对恶性病毒感染者一样, 那位女性研究员被全身包裹进毒气里都还能活下来, 但感染者一旦触碰到毒气就仿佛浑身上下都燃烧起来了一般。过几天等毒气样本送来,我估计也得亲自去看看。
还有就是那两排液体输送管, 嘉利米维尔之前提到过, 管道里面那种腐蚀性液体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军属研发基地, 但有能力大批量生产这种腐蚀性液体的,也只有军方才做得到。所以这应该是某个地区的研究开发处专门给北部研究所提供的,这对于整个军队和政府来说都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政府相关部门已经接到命令要全面搜查每个军属研发基地, 看看能不能找出源头。
这些事一起堆积起来, 就导致嘉利米维尔这两天几乎忙得连晚上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更别提来我这里闲聊。尼约倒是抽空来了一趟,不过也只是把最新的事情进展讲给我听之后,就又急匆匆地离开了。他的任务是完整且完美地记录下这次的事件,由于他是当事人,所以责任更重,上级们的要求很高, 他最近的压力估计也挺大的。
我这几天除了关注这些事之外,也没什么可以做的,正好能安心养伤,等把手臂的伤势恢复了以后,再去全身心投入进这些事也好。
不过我也没彻底闲着。杰拉德的恢复情况很好,看到他这样的状态比看着我自己的手臂日渐恢复都要更加令我感到高兴。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认真地听进去了,并且努力尝试着理解这些字词,比起前段时间他虽然听着,却只能留下一个浅到不行的印象的状态要好得多。
那天我教过他如何道歉后,在康纳尔多又一次来给我做检查时,他就在我的引导下,按照我所说过的话,认真地对康纳尔多鞠躬致歉。虽然只有一句短短的对不起,但是至少能证明在我的结束下,他理解了一些关于道歉的含义——虽然这个行为又一次令我们兢兢业业而又安分守己的康纳尔多医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您的恢复情况很好,莱欧蒂尔医生。”在今天的检查结束后,康纳尔多笑着对我说,“按照这个恢复速度,估计再有两三天就能拆开绷带了。不过您还是得注意,不要让手臂忽然接触到过冷或者过热的空气和水,不然如果刺激到这些新生的肌肤的话,会影响到伤势的恢复。”
“谢谢。”我同样笑着点了点头,“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没那回事。”听到我道谢,康纳尔多连忙摆了摆手,憨厚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虽然我的任务是研究HLM病毒,但本职依旧是军医,照顾到每个病人的身体是我绝对不能推卸的责任。”
我再次点了下头。杰拉德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一直安静地看着我们,直到我们结束对话,才看向康纳尔多,摸索着学着我的语气和发音,尝试着说:“谢……谢谢。”
康纳尔多愣了好一会儿,才又讪讪地笑起来,摇了摇头,对杰拉德摆手表示不用,然后面向我无奈地道:“抱歉,我还是不太能反应得过来,他那天太吓人了,嘉利米维尔队长手下的一群小伙子们到现在还在抱怨他当时的行为呢。”
“我这几天会抽时间去跟他们道歉的。”我也感到有些无奈,偏头看了一眼杰拉德堪称无辜的神色,叹了口气,问:“他们伤得严重吗?”
“伤势还好,没有需要休养很久的,大多数都只是外伤。有两个伤到了筋肉的,我给他们暂时固定住了手上的部位,这两天也都把固定板拆了下来,能够自由活动了。”康纳尔多回想了一下,说,“现在他们都已经全部回到了部队里,日常训练也能准时照常参加,没有太大问题。”
“那就好。”我将手臂上的检测仪取下来递还给他,“辛苦了,早点去吃午饭吧。”
“好的,医生,过一会儿还是会有人为您把午餐送进来,您吃完后下午最好也再多休息一会儿,会较利于伤口的恢复。”康纳尔多交代了几句,然后照例对我行了军礼,之后就拿着属于他的检查器械和资料走出了房间。
在他出门后,我从旁边拿过外套穿到身上,坐到床边穿好鞋子,打算适当活动一下身体。我慢慢走下床后,听见杰拉德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医生?”
“嗯?”我侧过头看向他,没太摸清他的意思,“这是在叫我?”
“医生。”杰拉德看着我重复了一遍,然后和我对视着沉默了几秒,又问:“什么意思?”
我这才理解到他是在询问医生这个词的含义,于是笑起来,重新在床边坐下,慢慢解释道:“是一种职业,或者说身份。你可能不太清楚这两个词的意思,但是可以想想看你记忆里我所做过的事。”我指了指自己,“我是医生,我的职责是医治病人,我会想要让痛苦的人不再痛苦,或者让他们至少不那么痛苦。但是会这么做的人不止是医生,也可能是普通人或者亲人,所以广泛意义上来讲,你暂时这么理解就行了。”
“为什么?”杰拉德又问道,“为什么会痛苦?”
我稍微愣了一下,用左手拉住他的椅子下端,将他拉近过来,看着他的眼睛问:“在我当时昏迷过去的时候,你觉得痛苦吗?”
杰拉德眼眶四周的颜色陡然变深了一些,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点了点头,说:“痛苦。”
“那在几天前看到我醒过来的那一刻,你快乐吗?”我微笑着继续问,“有没有觉得自己不再那么痛苦了?”
“……有。”杰拉德神色恍惚地看着我,但却几乎没怎么迟疑地回答了我。他伸出手抓紧了我的衣袖,表情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安心。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感到痛苦吧。”我握住他抓紧了我衣料的手,将大拇指按住他的掌心,轻轻揉动着,对他露出安抚性的神情,“如果我们没有经历过痛苦,那么快乐也就会和以往一样平淡,我们注意不到,更不会珍惜。”
杰拉德略显迷茫地看着我,似乎不太理解我在说些什么。
“我的愿望是能保护住我仅剩的想要保护的人,以前只有我弟弟,”我的语气缓慢得仿佛停滞的河水,似乎连河床里的石子都不再滚动,“——现在还有你。”
“我?”
“当然还有嘉利米维尔和尼约。”我保持着微笑,声调无比平和,“我的快乐就是看着你们平安无事,这样我就能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去帮助更多的人——但是也有一些人,就算经历过了常人不可比拟的疼痛,也没有换来真正快乐的心情。我和嘉利米维尔希望能帮助这些无助绝望的人,”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就像我帮助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