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刃与玫瑰(44)
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只是他作为埃德温目前的搭档,还是希望对方能多信任他一些,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情况。
可埃德温只是看了他一眼,说:“我暂时不建议你问这个。”
“什么意思?”
“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埃德温道,“也许下周,也许下个月……等你再有大的进步,我会再认真考虑这件事。”
“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信任问题,怎么就扯到我有没有进步上了。”他显然在岔开话题,扎尔斯能接受他直截了当地说不能,但不能接受这种明显拖延时间的说辞,“如果你不想说,就直接告诉我好了。”
他站起身来想走,又想到埃德温原本是说要教他怎么用“猎人的斗篷”,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立刻迈开腿走人。
埃德温也在看他。
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他没见过这样的埃德温,眼神锐利中带着一点探究的意味,像要把人看透似的。虽然他还坐在椅子上,没有露出任何挽留的意思,扎尔斯却觉得自己有点不太想走了。
“……”
扎尔斯叹了口气,又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
“不走了吗?”埃德温说,“我以为你生气了。”
“是有点生气,但没到要跟你吵架的地步。”扎尔斯无奈地把项链放在桌子上,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较真很没有必要,“快来教我怎么用这个吧。”
吊坠刚才被他握在手心,仍然带着一点体温,埃德温的手指触到它时顿了顿,然后才把吊坠连着链子一起拿起来。
“手。”
他朝扎尔斯伸出手来,手心朝上,是要他把手叠在自己的手上。
扎尔斯依言把手伸过去放在他的手上,发现埃德温的手出奇地凉,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埃德温却没在看他,用另一只手拿起项链,放在他的手心,然后用自己的手裹住他的手,让他握紧拳头。
宝石的切面不算锋利,即使这样捏着也没有硌疼他的手,但有另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腾起来——凉意从埃德温的手心蔓延而来,冻得他一个激灵。
感觉到他反射性的微微一颤,埃德温沉声道:“别动。”
即使他不说,扎尔斯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动,僵硬地挺直了腰,整个人像一根冻得硬邦邦的棍子,一动也不敢动。
那股凉意一直蔓延到他的全身,像某种洗礼,又像一层凉飕飕的布,把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裹在里面。他能感觉到埃德温握住他的手轻轻松开,那层“布”却没有因此消失,而是继续留在了他的身上。
埃德温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扭头去看放在房间角落的穿衣镜。
扎尔斯顺着他的视线扭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仍然存在,却像蒙了一层纱,呈半透明状态不说,还有点若隐若现的意思。
“这是……?”
“艾文的一点小把戏,不那么高明的使用者可以用它骗过人的眼睛,但骗不过死物,镜子可以照出他们,所以薛斯汀·芬在逃亡的时候需要避开镜子和其他会反射人像的东西;与之相对地,高明的使用者却可以借它隐蔽身形和气息,甚至能够骗过‘不归之森’的守林人,从它的眼皮底下溜到森林里去。”
艾文想必就是埃德温那位朋友,也就是这个吊坠的制作者,但另一个名词……
“‘不归之森’还有守林人?和瓦格纳先生一样吗?”
“不一样。”埃德温果断地否认,“瓦格纳只是人类的亡魂受指引守护森林,而‘不归之森’的守林人和人类没有半点关系。”
他看着镜子里扎尔斯半透明的身体,似乎在想这能不能骗过守林人的眼睛,片刻后才道:“那是一头野兽,森林自体诞生,用以守护核心的兽。它常年守在森林里,会撕碎每一个在里面迷路的人。”
“可那个迷路的家伙不是进去了吗?”扎尔斯觉得他的话和事实之间有点矛盾。
“如果那个人没有说谎,他就是被空间乱流直接卷到森林中央的‘核心’地带,这样的话守林人不会发现他,因为它的存在本身与核心相悖,没办法靠近那一带。”
“相悖?”
“很难解释,”埃德温说,“等你进去就会感觉得到。”
他又把手覆在了扎尔斯握着吊坠的那只手上,低声道:“放松。”
老实说,这个要求有点难。
他离得很近,身上淡淡的冷香隐约飘到扎尔斯的鼻子里,手明明很凉,却微妙地中和了那层“布”带来的凉意,像是一阵清冷的风,突然靠近将他吹回了现实。
扎尔斯下意识地挣了挣被握住的那只手,抬眼去看镜子里的埃德温,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布”已经消失了,镜子里的他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正常得像是他刚刚做了一场梦。
埃德温没有松开手,仍然维持着那个近得过分的距离,在他耳边说:“专心点,想你要怎么样。”
“嗯?”
扎尔斯愣了愣,大约是因为埃德温靠得太近,他迟钝地感觉自己有点大脑缺氧,一时间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想你要隐蔽,要消失在旁人的视线里,要成为无法捕捉的风……什么都可以,它会感受到你的想法。”
这形容有点虚无缥缈,扎尔斯努力让自己别去在意身后的埃德温,尽可能专注地想象了一下,只见镜子里的自己闪了闪,有一瞬间像是那层“布”又出现了,但很快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好像抓住了什么感觉。
扎尔斯再试了一次,这回那层“布”实实在在地出现了,被无形的凉意覆盖全身,镜子里的他重新变成了刚才影影绰绰,看不清晰的模样。
难怪埃德温说使用方法没办法三言两语说清楚,这确实要切身体会才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知道他的尝试已经成功,埃德温松开了握住他的手,退后两步回到了安全距离。
“已经学会就别多试了,”他说,“这东西用不了几回就会失去效力,省着点。”
“好。”扎尔斯依言把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想到刚才微妙的接触和感受,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好像对埃德温的突然靠近没有什么抵抗力,对方离得近了,他就像被石化的雕像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扎尔斯从不知道自己会对别人的接触有这么大的反应,这不是什么好现象,他直觉不太妙,但因为对方是埃德温,他又莫名其妙地安下心来。
他把乱跳的心按住,又恢复到了平时的自己,站起身来准备回房间拿衣服洗个澡。
埃德温却在身后叫住了他。
“我不会把你卖掉的,放心。”
第39章
薛斯汀还不知道自己跟扎尔斯讲的悄悄话已经一个字不漏地进了埃德温耳朵里,赖在沙发上喝了一会儿茶,然后被从厨房里出来的汉娜嫌弃地瞥了一眼:“你还要在这呆多久?”
起居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薛斯汀愣了愣,抬头来看她:“啊?你们老大把我带回来的,当然要看他这么安排我了。”
汉娜显然不太待见他,把做好的早餐往餐桌上一放,上楼去敲埃德温的房门。
“老大,”她隔着门板说,“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出发?”
里面先是无人应答,片刻后才传来埃德温的声音:“不吃了,你去叫扎尔斯吃吧。”
他不吃东西光顾着睡觉也不是第一次,汉娜不疑有他,又到扎尔斯房间门口去敲门。
扎尔斯开门倒是很快,顶着一脑袋湿漉漉的头发边擦边来给她开门,说:“我一会儿换了衣服就下去吃,谢了。”
汉娜答应了一声,却没有走的意思,站在原地压低声音问他:“楼下那个可疑的家伙,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他弄走?”
也不怪她觉得薛斯汀可疑,毕竟这人穿着囚服,满头满脸的大胡子没刮,看起来邋遢又古怪,一看就是刚从哪个监狱里弄出来的。扎尔斯不知道埃德温打算怎么处理他,想了想,没怎么犹豫就把责任推到了格兰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