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鬼,我害怕(修真,宠文)(17)
林怀君一声不吭的忍下了。
他不是不生气,但现下他被人勒住,灵力也被封住。若是忍不住脾气与他们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与其和他们大大动手,倒不是现在先沉下性子,养精蓄锐,等到时机到了再出手。
他这个样子,蓝衣青年似乎忍无可忍,衣袖突然往旁边一甩,怒道:“又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对他的这个神情似乎是恨之入骨,但见他如此动怒,林怀君却觉得有些纳闷。
不论是对谁,他什么时候不是这个样子了?
怎么别人不气,他却非要死抓着不放?
蓝衣青年不知他是如何想的,独自生了会气后,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玩的,唇角骤然翘起:“你忘了曾经的过往不要紧,我来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看着他的笑容,听着他嘲讽的话,林怀君深知只怕大多数都是他为了让自己痛苦,而胡乱说的。
不是他对此人有什么意见,而是他自己表现出的种种行为,就已经让人无法相信。
于是林怀君所幸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可……对于自己的过往,他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想知道是因为他想弄清楚,为何世人会对他避之不及。
不想知道,是怕曾经的过往中,隐藏着什么尖锐的痛苦。
可惜蓝衣青年却不管他,自顾自道:“你猜你们林家是如何灭的吗?我来告诉你,你们林家当初的家主林震恬,也就是你的爷爷,他呀害死了……”
他的话说到这里,猛地停住了,再没往下。
林怀君闭着眼低着头,虽不知他为何停下,但高高悬起的心却猛地放下了一半,松了好大一口气。
等了一会,蓝衣青年还是没发出任何一丝声音,与他一起的那群人也仿佛凭空消失,没有丁点声音。
察觉到异常,林怀君连忙抬起头睁开眼睛,岂料这一看,登时吓得他头皮一炸!
原本漆黑无人的树林间,不知从何冒出一张张惨白可怖的脸!
这些脸,有悲有喜,有忧有怒,无手无脚一张挨着一张,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是一张张悬空的白色面具,都诡异的从树与树的空隙中幽幽探出。
而蓝衣青年和那群人就站在林怀君身旁,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一动不动。
这倒不是他们遇害了,而是被吓得浑身僵硬,呼吸颤抖!
他们不敢动,“白面”们却动得飞快。仅仅只是几息时间,就又有许多从黑暗中探出。
如此回忆可怕的一幕,林怀君从未见过,他一颗心跳的飞快,想起自己灵力尚被封住,无法用剑,心里更觉一阵无力。
“白面”们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冒出,将他们围在中间,眼睛恍若真人般眨了眨。
虽然眨着,眼睛里却只有一双漆黑的瞳孔,一丝眼白都没有。
这个场面,当真是惊悚无比。
然而更惊悚的,却在后面——这些“白面”眨眨眼睛后,一双眼睛突然间转的飞快,搜寻到林怀君时,一个个仿佛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一阵猛看!
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一连看了无数遍。
那种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件物品。
看着看着,“白面”们的脸上浮出不同的神情,有惊喜有热情,有亲昵有讨好——总之它们看得满足了,林怀君看得却毛骨悚然,脊背上的寒毛都纷纷竖起!
看完他,“白面”们似乎终于满足,纷纷移开视线,将视线转移到蓝衣青年及和他一起的那群人身上。
和看林怀君的神情截然不同,“白面”们一看他们,悲脸的变得愈发悲伤,那双漆黑的眼睛中渐渐滚出豆大的泪珠,口中发出呜呜的哭声,仿佛一个伤心到极致的人,在放声哀嚎。
喜面的,双眼顷刻弯成一条线,苍白的嘴角咧到耳根子。每每当它们开怀大笑时,嘴中无牙无舌,空无一物,漆黑一片。
忧面的眉毛挤到一处,幽幽的看着他们叹声连连,宛如一个思绪极重,愁眉不展的人在唉声叹气一般。
怒面的眉眼高高竖起,额头隐隐浮现跳动的青筋,鼻孔中粗气阵阵,口中也发出一个人气极时的哼哼声,一张原本惨白的脸,愣是气得涨红,在一片白面中最为显眼。
如今的林中,原本的寂静不在,变得哭笑一阵接一阵,满林的飞鸟都惊厥振翅,纷纷逃离这处阴森诡异的地方。
蓝衣青年和那群人被盯得寒毛竖起,一阵瑟瑟。
紧接着,一声幽幽的铃声突然透过无数的怪声,传入众人的耳中。
这铃声清脆悦耳,穿透力极强。
听着这个声音,林怀君袖下的手突地一动,脑海中浮现出一抹艳红的身影。与他的反应也不同,蓝衣青年等人听到这个铃声,面色白的更加夸张,都快险些能与那些“白面”相比。
“白面”们听到幽幽的铃声,顷刻收声!林怀君也开始不动声色的挣扎着,想要逃脱身后这人的束缚。
此时月光凄白,漆黑的树林中,一顶金色华丽的巨大轿辇幽幽驶来。轿辇是繁华的,抬着轿辇的“人”是众多的,就仿佛是众星捧月般簇拥而来。
当林怀君透过众多树木,看到这顶轿辇的轿身时,挣扎的动作蓦然一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是谢林。
铃声渐渐近了,“白面”们纷纷避让出一条路,随后两排队伍整齐的红衣姑娘提灯缓来,她们轻纱掩面,手中繁华的琉璃灯放往两侧,只有最前方的两位姑娘才是将琉璃灯提在前方。
这些姑娘虽用了面纱掩面,可无论如何遮掩,也盖不住那倾国的容颜。只是唯一的遗憾,就是她们露出的那双眼睛,目光呆滞无光,明显是一具具驱尸。
是的,驱尸。
而唯一会驱使驱尸的,也唯有极地宫一处。
林怀君心中突然有些莫名的失望:看来是极地宫中某位权势极大的人过来了。
繁华的轿辇缓缓行来,十六位貌美如花的白衣女子抬着轿辇。轿辇之上镶金镀玉,以华美的金线秀出栩栩如生的彼岸花。
轿辇周围突出的金角上,悬有几只透明精美的铃铛。每每风过之时,总会叮叮响起,一如催命。
风过,金色的轿帘微微浮动,轿内光火通明,印出一个斜斜懒躺的影子。
抬着轿辇的白衣女尸再走几步,轿内之人悠悠慢慢抬起一只手。
女尸的步伐瞬间止住。
“哎呀,我记得这里似乎是我的地盘,怎么正道的人如此放纵,不会……是没把我这个人放在眼睛吧?”轿内的人轻轻开口,声线妩媚妖邪。
妩媚中带着致命,妖邪中带着霸道。
仿佛一位说一不二的、权倾天下的厉害人物,一举一动都透着危险的压迫感。
听到他的声音,林怀君愣了一下:此人声线与谢林有七分相像,可另外三分……老实说,他不如谢林平易近人,也不如谢林俏皮可爱。
而谢林也不如他危险成熟,更不如他城府如此之深。
没错,就是城府深。
纵然此时只是看见一个影子,但林怀君就敢肯定,此人的城府和心机,必然是深不可测。
若是谁做了他的对手……林怀君低眸,他真想为那人默哀片刻。
正当他神游天外之际,蓝衣青年身子一抖,结结巴巴道:“谢谢,谢黎昕!你是谢黎昕!!!”
听此言语林怀君已经再次低下的头立马抬起,飞速向那顶繁华的轿辇看去!
谢黎昕!此人竟是谢黎昕!
谢黎昕斜坐在轿内,他语气散漫,听着他说话的态度,林怀君在脑海中幻想了他悠悠抬眉的样子:“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正道一向觉得自己正直,百般看不起我们恶人,怎么今日一见,我竟不知你们会对一个失了忆的人百般刁难。刁难不说,怎么还要对人家说他从前的经历,以此来挖开他愈合的伤口。呵呵,这还真是正道中人啊!”
蓝衣青年等人被他说得面子有些挂不住,结结巴巴一阵后,林怀君身后的男子立即放手,人群中则有人道:“谢黎昕,你,你你……”他底气颇为不足,听得轿内的人轻声一笑:“我怎么了?莫非是被狗叼了舌头?”
听他如此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蓝衣青年等人面色都是又黑又怕,想要和他分辨什么,却偏偏又畏畏缩缩的不敢。
见他们这样,林怀君突然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他笑出这一声,蓝衣青年和他周围的男女修士都仿佛是见了鬼一般,眼睛闪过无数的神色,有同情,有不解,有复杂,还有惊悚。
这真的不怪他们,而是林怀君此人从来都是一个出了名的冷面人物,谁若是能见到他笑,那简直相当于是铁树开花。
可再怎样神奇的一幕,在此时出现,都叫人来不及感叹。
世人皆知,谢黎昕性情古怪,时好时坏,从没个准头。
林怀君竟敢当着他的面笑出,这简直就是纯属找死。
就在大家,包括那个蓝衣青年都有些为林怀君感到可惜时,轿内的谢黎昕却跟着他轻轻笑出,似乎心情好得很,竟还有兴趣和他说笑道:“怎么?刚刚我说的话,很好笑?”
林怀君如实回答:“我觉得是的。”
轿中的人沉默片刻,再开口,竟是深思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你觉得我的哪句话,你觉得好笑呢?”
林怀君道:“就是哪句‘莫非是被狗叼了舌头’。”
谢黎昕“欸”了一声,声线柔和恬静:“是嘛?那也就是说你很喜欢这些俏皮话喽?”
林怀君心觉这位教主也不似传闻般的那样恐怖,又觉他和谢林声线有七分相似,不由倍感亲切:“也不一定,还是要看是谁说的。”
谢黎昕的坐姿换了一个,似乎是更高兴了些:“那如此说来,这位公子你很喜欢我了?”
林怀君点点头:“我想是的。”
蓝衣青年等人震惊了。
他们个个面色木讷,有些人还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上了。
这不对啊,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谢黎昕对林怀君不是……怎么现在两个人很随意的攀谈起来了?
他们在这边想不通,林怀君却已经在另一边道:“谢教主,我有一事相求。”
谢黎昕道:“讲。”
林怀君行礼道:“是这样的,苗疆边境有处村庄,名叫菩提村。这处村里有一个鬼祟作怪。此鬼祟已经连伤几十条人命,在那处更是作祟四年之久,我与几个好友路过这处村庄时,答应村民除去这个鬼祟,但与他碰了两面,发现这个鬼祟心机极高,怨气极强。是以假若这月的七月半我们还不能除去他,还望教主出手相助。”
谢黎昕声线不知为何有些愉悦:“好啊。若是你们倒是还没能将他除去,那尽可来苗疆之地找我,我愿意出手相助。”
林怀君大喜,脸上又真心浮出一丝笑意:“谢谢。”
说着他这次抱了手,深深向他行了一个礼。
哪知这个礼还没行完,轿中的谢黎昕突然坐起,声音立即变了一个调子,不悦道:“你的手怎么了?!”
林怀君还未直起身子,听他说起这话,才想起自己方才情绪激动时拿树木出气的举动,心里突然有些慌,仿佛一个悄悄做错事被逮到的孩子。
他慌慌忙忙把手缩回袖中:“没事,没事……”
这话还没说完,蓝衣男子突然惨叫一声,身子腾空而起,狠狠撞在背后的树上,像是被谁一脚踢飞。
“……”
看着他飞出去的弧度,林怀君转头看了一眼,见他此时呻|吟着倒在一颗树上,周围的“白面”纷纷像看笑话般的围上去。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现世报吧?
方才他带人围观自己出丑,还发声嘲笑自己,现在反过来,变成林怀君成了围观群众。
不,似乎他飞出去的原因……就是因他而起。
虽然说句心里话,林怀君并不喜欢这个人,也不喜欢他的这群同伴,可他手的问题,真的与他们无关。
伸手揉了揉脑仁,他快步靠近那顶繁华的轿辇,打算向里面的人解释一番。哪知,刚靠近,还未来得及说话,那些红衣女子提着的灯火印在他的面上,里面的人又怒一分,生气道:“你脸上的这处伤是怎么回事?!”
话刚说完,刚刚倒地的蓝衣青年再一次飞了出去!
这一次他比之方才,飞得更高更远,撞在树上时,撞得更狠!——一颗粗壮苍翠的树木,在他砸上时,轰然段成两段。
林怀君再次看着他飞出去的弧度,这次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缓缓对轿内的人道:“打得好。”
谢黎昕从容接道:“还有哪里有伤?”
林怀君道:“我手上的伤并不怪他,但我脸上的这处伤口,是他的错。”
谢黎昕用鼻音应了一声,林怀君接着淡漠道:“我不知哪里惹到他,总之他一见到我,就说出很难听的话,我想找他理论,结果他冲我吐口水,不仅如此还封了我的灵力,冲着我的小腹踢了几脚。”淡淡说完,他又补充一句:“哦,对了,他脸上的伤是我打的。”
蓝衣青年再一次高高飞起,一连撞断几颗树后,当他再次落地时,轿内的人低声发话了。
他也学着方才林怀君的话,诚心赞道:“打得好。”
蓝衣青年这下不死也是半残废,他倒在远处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单纯的想倒在地上喘口气。
“白面”们方才瞧着他飞来飞去,一张张脸也跟着他的方向左右移动着。如今他倒在地上,不少“白面”都纷纷围观上去,绕在他的四周悠悠哉哉的转着,似乎是在笑话他。
林怀君收回视线,原先和蓝衣青年在一起的人纷纷缩头缩尾,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入墓前奏(四)
轿内的人影微动了动, 他似乎是彻底坐直了,又似乎是将身子往前探了些。
红纱漫漫,清风浮动。
纱帘背后的人影妖致入骨,透过血色的轻帘, 林怀君募然发现红帐之后的人,额前似乎坠着一块绯色的宝石, 在闪烁着点点光芒。
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心中颇为疑惑:谢林额前有一块艳红的宝石,而谢黎昕也是如此……难道, 他们苗疆人在额前处带一块红色宝石,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林怀君一直是个有疑必问的好学青年,就比如此时, 他刚有这个想法,就立即问轿内的人道:“谢教主, 我还有一问。”
谢黎昕道:“但说无妨。”
林怀君道:“我近日结识了一位苗疆的小友,见他今日额前带有一块红色的宝石。现在透过纱帘,我见教主额前似乎也有一块,敢问可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红帐内的人影突然一怔。
他似乎根本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 一手摸了摸自己额前的宝石。这才开口先赞一句:“公子果然是独具慧眼。”
末了,他放下额前的手,声音充满了笑意:“若说特殊意义, 我也不知这到底算不算。我们苗疆人生来妖致漂亮,故此对自己的容貌一向很有信心。但人总有爱美之心,因此便有许多人喜欢在额头或眉心处带一块宝石, 亦或是用适合自己的颜色画上喜欢的花饰,如此容貌在宝石和花饰的衬托下,就显得更上一层楼。”
闻言,林怀君若有若思的点点头。
谢黎昕又道:“不过嘛,在额前带宝石属于常见,但在眉间画花却是很少见。”
林怀君不解:“这是为何?”
谢黎昕笑道:“因为宝石是已经打造成型的,但花饰却是要一笔一画用心描出的,故此带宝石的常见,在眉处画花的少见。若是谁带了宝石出现在你面前,那就等于是盛装出席,说明他很在乎你,想要让你看见他最好看的一面。”
他顿了顿,笑意愈浓:“可如果谁在眉心处画了花出现在你身边,那他一定是喜欢你,不仅想让你看到他最漂亮的一面,还想让你看到他求爱的心意。”
林怀君听了这段话,脑中突然晃过一抹艳红的身影,袖下受伤的手猛地一抽!
许是他的动作大了些,红帐后的人突地低声笑起来,道:“莫非公子身边,已经有人画了花时常在你眼前转?”
林怀君连忙抬头摇了摇,他摇手的幅度太大,动作也有些过于夸张,牵动着手上受伤的地方略有些疼:“没有,没有的事。”
谢黎昕见他边说着还边往后退,隔着红帐瞧他夸张的反应,想起他手上的伤,不由突然掀起红帐的一角!
林怀君见他掀起一点,还以为能一睹妖颜,不料那人却像想起什么,立即就悬崖勒马,连掀起的那一个角都缓缓放下,有些急切的回复道:“没有便没有,公子如此大的反应,莫非手上的伤被牵动了,就一点也不疼?”
林怀君闻言,立马止住不住往后的步伐,硬生生的把一双手藏到背后:疼自然是疼的,可再怎么疼,也比不上这种奇怪的感觉。
这谢黎昕…明明和他只是第一次碰面……不对,是连面都不算见到,可林怀君就觉得,这位极地宫的教主,这个西极之地排行第四的大恶人,对他,实在是太好了。
不仅帮他收拾了欺辱他的人,对他更是有问必答,还对他的伤……如此上心。
从前未失忆前林怀君不清楚,是不是也有人对他如此好。只是失忆后,对他这样好的,除了方寒,这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但,多年前方寒大婚,关注和精力自然是放在万秋漓身上,而从那以后,林怀君便再没感受过被人关怀备至的滋味。
如今这滋味再次猛然浮现,不禁让木讷淡泊的他心中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