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他不懂爱(107)
下一刻,却感觉到对方的指腹,很轻地,带着轻微颤抖地,落在了他闭拢的眼皮上。
他听见对方轻轻的一声,仿佛无可奈何的叹息:“……罢了。”
“你没出事就好。”
凌危云醒来之后,随行的医生总算纷纷出了口气,挨个给他检查了一遍,只道他天生有疾,又受了刺激,惊怒之下所以发病,只要醒得来,便问题不大,仔细将养便可。
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用急于赶路,向名医看诊了,于是缇晔停下车队,就近找了处庄子住下,让凌危云好好休息两日,再行上路。
凌危云昏迷了几天,又一直在车上颠簸,整个身体都是僵硬酸痛的。
他一动,便发出嘶的一声,没等他挣扎起身,一双长臂伸过来,拦住他的肩膀和膝弯,直接将他整个人横抱起来。
缇晔的脸还是又阴又臭,仿佛被人绿了似的,但抱着他下车的时候,却又轻又稳,生怕压着他一点似的。
凌危云顺势放松自己,将头靠在了缇晔胸口,虽然众目睽睽之下,也没觉得几分难为情,甚至还有点儿说不出来的高兴。
从方才缇晔吐露出来的字句中,凌危云差不多猜到,这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是专程来捉自己的,而易罗大概见势不妙,在山上撂下他,直接跑了。
昏迷前的滔天怒海此刻还未平息,易罗又跑了,法阵也不知道究竟解开没有,凌危云本应焦灼不已,但跟仿佛天降神兵,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相比,那些都暂时先考虑不到了。
凌危云想,他可能,大概,或许,低估了这个失忆的缇晔对自己的情意。
因为这个,凌危云从睁眼之后,心情一直处于不错的状态。
即便缇晔脸色奇臭无比,也不太想跟自己讲话的样子,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到了夜里,灯火渐灭,各自安歇的时候,凌危云刚被缇晔强灌下一碗药,此时药劲儿上来,有些昏昏欲睡,缇晔坐在床边,看着他眼皮子不住打架,板着脸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结果一转身,便被拉住了衣角。
凌危云看着困倦已极,不过勉强撑着眼皮,还打了个哈欠,问他:“阿夜,你还不睡吗?”
缇晔垂着眼皮,盯着他,简短地道:“睡。”
凌危云愣了愣,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不在这里睡吗?”
他问得很直接,又有种理应如此的口吻。
缇晔的眉毛一点点地扭了起来,不知是为他的这种理所当然而愤愤,还是为自己居然感到了动摇而恼怒。
他冷冷地道:“你不是都向我母亲自请离宫了吗,不是离开京城,离开我,躲得远远的了吗?”
凌危云微微张大了眼睛,看着他:“你在生气吗?”
缇晔磨了磨牙,鼻腔里哼了一声,一副不想同他说话的模样。
凌危云还仿佛十分困惑一般,继续追问:“你在生气什么?”
缇晔匪夷所思地瞪了他一眼:“你还问我?”
凌危云看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缇晔差点儿一口上不来,怒道:“口口声声说非我不可,要我做你的命定之人,结果一声不吭地就跑了,魏王能给你什么,他能救你的命?还是你重新算了生辰八字,你的命定之人又变成他了?”
“满口谎话,从前说只去一两日,结果一走就是十年。现在呢,前脚说要和我生生世世,不离不弃,转头就跟别人跑了,”缇晔越说越怒,又有种掩不住的伤心和委屈,他瞪着凌危云,活像是个被薄幸郎抛弃的痴情女,“耍得我很开心是不是,就这么不愿意做我的皇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是不是?”
第97章 大不了你就把我劫走,关起来呗
缇晔吼得太大声,阵阵余音绕梁,凌危云发丝都轻轻飘动了起来。
凌危云原本昏昏欲睡,这会儿被吼精神了,眼睛睁得大大地,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看着眼前的人。
“你说什么?”
缇晔积了满腹的怨气和委屈,一时什么体面,什么尊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都顾不得了,一股脑儿地都倒了出来。
他神色凶恶,眼眶周围却有点不自然的红色,他瞪着凌危云,怨气更加冲天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眼前的人仿佛恶虎咆哮,凌危云却神色定定地看着缇晔,轻声细语地问:“你说的……做你的皇后,是什么意思啊?”
缇晔一顿,发热的脑子仿佛这会儿才想起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顿时神色一变,闭紧嘴巴,脸上显出一种不自然的懊悔和气恼之色。
凌危云还盯着他,紧追不舍:“你是说,你想让我做你的皇后吗?”
缇晔的脸慢慢涨红了,不知是羞是怒,他恶声道:“是啊,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不是不愿意,还去求了我母亲的令牌,连夜跑路了吗?”
说到此,缇晔一腔怒火又起,声调都拔高了,面上所覆红纹,猛然间光芒大炽,妖异到十分。
缇晔发狠道:“不过就算你不愿意,那又怎么样,十年前你已经跑过一次,你以为这回,我还会让你跑掉吗?”
“就算你跑了,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亲自把你给捉回来。”缇晔蓦地弯下身,两指捏住凌危云的下巴,迫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道,“你别想跑得了!”
凌危云:“……”
他突然意识到,缇晔好像误会了什么,他也误会了什么。
凌危云伸出手指,碰了碰缇晔捏住自己下巴的手,轻声地说了一句:“疼。”
缇晔两眼通红,红纹光盛,一脸邪佞凶恶的反派模样,闻言却突然一僵,他瞪着凌危云的脸,看到对方白生生的下巴那里,确实被自己掐出了一点红痕。
手指一顿,不由得一松,又拧起眉毛来,一副想再加大力度,又不太舍得的样子。
凌危云见他脸露纠结之色,但手中却再没用力,心口又是一软。
这人分明已露入魔之相,却为他一个字,就将自己的狂性收敛回去,生怕伤了他一丁半点。
他眼里忍不住流露出一点温柔笑意,轻声地问:“你是听谁说,我是因为不愿意做你的皇后,所以才要跑路的啊?”
缇晔神色不快,道:“这还要听谁说,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
凌危云:“……”
他委实不知道摆在了哪里。
凌危云道:“我以为,你要立后,总不可能立一个男子为后。”
缇晔哼了一声,神色桀骜,道:“换旁人来说,那自然不可能,但我想做什么,还有人能拦得住吗?”
凌危云点点头,脸上又露出微笑,道:“原来如此,那是我误会你了。”
缇晔眉毛一皱:“误会?你误会我什么了?”
话一出口,缇晔便猛地意识到什么,眼睛一下张大了,瞪着凌危云,道:“你,你什么意思?”
凌危云脸上带着那点笑意,温温柔柔地道:“我本来想,若你真的立旁人为后,那在你举行典礼的时候,直接将你劫走的。”
他话说得十分温柔,言下之意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俨然是缇晔若真的敢立旁人为后,便连皇帝也别想做了的意思。
缇晔像是被他这么嚣张狂妄的态度给震惊了,一时张大嘴,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凌危云仍是轻柔细语地,道:“当然我也晓得,应该问一问你的意愿,不好这么待你,但是你既然已经是我的人,我总不能看着你同旁人成亲的。”
缇晔像是已经呆滞了。
“你若不愿意,我就只好把你劫走,找个无人的地方,把你关起来了。”凌危云蓦地弯弯眼,温柔一笑,“好在你我心意相通,不至于走到那个地步。”
缇晔:“……”
半晌,缇晔僵化的表情终于动了动,他耳根处莫名浮出一点红色,小声嘟哝道:“这皇帝做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