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长明(44)
结果李琰去了的时候,发现不仅是刘庆,当时在秦六爷手底下干活时那些关系好的兄弟几乎都来了。
李琰呆愣愣的,盯着刘庆半晌儿,冒出来一句:“这么多人,我可请不起……”
几个人叫骂开来,白酒啤酒接连往桌上抬,李琰被灌得够呛。
饭局的最后,刘庆拍着李琰的肩膀,问他要不要回来。
李琰醉的趴倒在桌面上,饭店的包间里的白色炽光灯在他的瞳孔深处投射入一是散发开来的光,刘庆那张留着青青胡子的脸不断在眼前晃悠。
李琰其实听到了他在说什么,但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接收到信号好似的,他本想拒绝的当口,脑海里有很突然的想起来那声树枝断裂的清脆声响。
电光火石间,他有了一个猜想,或许那天晚上他不应该把事情想象的像是去世了的陈垭欣来找他了那么美好。
他这次回来也没找工作,陈父现在似乎有些看不上他,给李琰拿了几百块钱,就开始经常使唤他。
李李琰那天晚上用了一个晚上做决定,又用了二十分钟收拾行李。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总不能不工作,回去秦爷那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是最后的选择。
毕竟如果那天真的是陆溓宁的人在跟着自己,那自己要怎么办呢?逃往下一个地方吗?可是要去哪呢……
他的家人朋友几乎都在这里,有时候人果然很贪心,逃回来的时候心里想着哪怕只是回来看一眼再被抓回去也值得,结果回来之后就想一直还在这里。
他之前在秦六手底下干活,说是当打手,其实就是看场子,毕竟秦六几乎可以说是当地地头蛇般的人物了,一般他的产业也根本没几个敢来闹事找麻烦的。
李琰是辍学之后就跟着他了,眼看着秦六生意越做越大,钱越挣越多,李琰从看场子的升级了,跟在秦六身边端茶倒水打下手,不知道哪入了秦六的眼,说要认他做干儿子。
李琰当时没同意,而且陈垭欣一直很想让他换个工作,于是李琰拒绝了之后顺便也提出了要走的要求。
秦六当时没阻拦,但是其实也是有些不高兴,不然也不会在当时李琰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施以援手。
李琰这次回来去他那里,那哪是回去找个活这么简单,那根本就是回去认爹的!
李琰确实对危险有着足够的机警性,鼻子够敏锐,也有一些小聪明。
他有些像是一种野生动物,粗糙,天然,莽撞又足够敏捷。他有着一套自己应对困难的法则,但是那只适用于他的那片丛林,也只适用于他与他的同类之间。
而如果走出去,他这样的“有些小聪明的普通人”对上陆溓宁这样不是人的,就有些不够看了。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在退无可退时,他选择秦六去寻求他的庇护,因为在他眼中,秦六爷是一位特别讲道义,特别厉害的人物,有钱有手段,在年幼刚辍学时,李琰几乎是近乎崇拜他的,不然也不会刚出学校就去秦六的场子要跟着他干活。
陆年溓之所以对他这么肆无忌惮不过是因为欺负李琰的成本太低,他能够为所欲为,但是如果他回到秦六那里去,那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如果欺负李琰这件事变得很麻烦,陆年溓应该也会学会衡量,然后就放弃。
而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眼中无所不能,有手段有魄力的,走在街上人人都要叫一声秦六爷的人物。
陆溓宁在陆氏的办公室里随手将手中助理传过来的秦六的资料甩在了一旁,他用着一种很浅淡的语气评价那位年长他快有二十多岁的长辈:“小商人。”
第52章
李琰坐在吧台的最左侧,刘庆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瓶酒保给的酒,已经下去了一半。
他走过去,冲酒保打了声了招呼,酒保回叫了一声刘哥,递过了同样的一瓶酒。
这时候时间还早,酒吧里还没上人,人还比较稀少,前面台上刚来没几天的歌手正在调音。
刘庆坐在他旁边,手里的酒瓶碰了一下李琰的,玻璃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李琰回过神来看他,刘庆打趣道:“怎么了?这是不高兴了?”
李琰摇头否认道:“没有。”
“啧,不就是认了个爹吗,你瞧昨个那秦爷高兴的,那大红包裹那么厚,咱们琰哥手该拿不下了吧…”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高兴了。”李琰被刘庆夸张的说辞惹得哭笑不得。
“他那是面上没露出来,心里高兴着呢。”刘庆一脸信誓旦旦,上去一巴掌拍在李琰肩头:“走,离晚上上人还早呢,咱俩先去吃完拉面去,在整几个串。”
李琰当即放下了酒瓶,问道:“哪家的拉面,吴叔那家还开吗?”
“瞧您说的,还开吗,都开了仨分店了!”刘庆扯着他往外走。
李琰又回到了以前的自由快意的时光,跟着那群兄弟们,沾着一身烟酒气,喝酒打牌抽烟,醉倒了就直接睡在店里,反正这一片几乎都是秦家的产业。
晚上凌晨之后,位于f市区与乌景湾镇的交界处,热闹非凡,依然像是一座小型娱乐城,乌景湾镇最近这些年发展变化很大,其中秦六功劳不小,傍依着寸土寸金f市,引进来不少商业投资。
到了凌晨三四点钟,刘庆他们那群人又喊李琰吃夜宵,李琰看了眼时间说再等会儿这都直接能吃早饭了。
几个人劲头上来,吃完了饭了还非要打牌。
李琰看着人老实巴交的,其实牌技非常了得,打牌到了早上八点,赢了一桌子零钱,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一直到这一年夏季的尾巴,李琰都可以说是度过了一段久违的轻松肆意的时光。
那天是初秋的第一场雨,刮着大风,细雨绵绵,骤然降温,空气都沾着凉气。
天色已晚,萧瑟的风中,一辆辆黑色的昂贵轿车驶入了乌景湾镇,差不多有十多辆,车轮卷起泥水,有些溅到了车身上。
陆年溓打开车门,一辆辆黑色线条流畅的车里下来了很多私保,打着伞站在雨中等他。
他的视线往前望去越过黑色的大伞,看到了露着点点灯光的小楼房。
他收回视线刚要迈腿下车,突然看见了旁边保镖已经溅上泥点的裤腿和黑色皮鞋的皮鞋。
于是他又把脚收了回来。
亮着点点灯光的小楼房其实一点也不小。
快有四五百平米的庭院别墅,是秦六目前的住所。
陆溓宁的车停在这里,齐臻跟林裎,林侺都已经到了,看见后面姗姗来迟的陆溓宁那阵仗,齐臻忍不住笑,他走过去拍陆溓宁的车窗,保镖打着伞跟着他,雨滴哗啦哗啦地打在伞面上。
“什么情况啊,你这是来抓个beta啊,这阵仗来抄家呢来!”
陆溓宁打下来车窗,然后看了林裎一眼说:“你们先开始吧。”
林裎像是接到了指令,打开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齐臻在旁边听着,脸上露出兴趣盎然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兴奋:“原来真是来抄家的啊!阿宁!这样的事也不提前通知我!”
齐臻就差手舞足蹈,跟着就要去和林裎一起,走之前还奇怪的问陆溓宁怎么还不下车,陆溓宁没理他,也又等不急似的跟着林裎去砸店了。
那天晚上发上的事情,可以说是乌景湾镇后来茶余饭后数年都久久不能淡忘的话题。
当地一家独大的秦家,一晚上被连砸了数十家店。
秦家手底下这么多人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跟这群突然涌进来的陌生私保打了起来。
但是这群人跟经受过训练,陆家高价聘请来的私保比起来,还是有些吃亏。
事情见了血,酒瓶子,大理石台面,连带着水晶大吊灯全都被砸了一干二净。
价值不菲的一面酒架,更是被毁了个彻底。
三个小时以后,陆溓宁才迈下他价值不菲的轿车,脚踩在了一张铺得长长的黑色的绒毯上,几位私保拥簇着他,黑色的大伞撑在他的腿上,像是密不透风的将陆溓宁护送入了秦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