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可乐(39)
齐一捧着水杯跟了出来:“敖越你上哪儿去啊?”
敖越卡了一下,说:“我……回趟家。”
幸好齐一明显是有别的话想说,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要回家,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宿舍门,凑近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你说引号真是贫困生啊?”
敖越不喜欢背后说人是非,敷衍道:“不知道,可能吧。”
“他估计就是当时户口上在贫困县里,”齐一又往四下里看了看,状似无意道,“要按这个条件的话,咱班好几个人能申请,就跟你关系不错那个柳思南……”
听到柳思南的名字,敖越怔了一下:“他?”
齐一点了点头:“是啊,咱们前几天不是在班级群里填过一个什么安全信息登记的共享表格吗,要写家庭住址,具体到门牌号,柳思南写的那地方我听都没听过,上网查了一下地图才知道那附近是个贫困山区。不过你看他像吗,估计跟引号性质差不多。”
还没等敖越说什么,齐一又说:“他们能申请的补助可多了,我上次查了一下学生资助中心的公告,真有心要搞钱的话一年大几千呢。”
虽然齐一没说柳思南也会这么做,但敖越听在耳朵里却有些不舒服,他看了一眼手表,架上拐杖:“我有点儿晚了,先走了啊。”
说完他就从宿舍的走廊上拐个弯出去了。
齐一在后面嘀咕了一句:“回个家晚什么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急着去见哪个小情儿呢。”
敖越在宿舍门口的刷脸机前停下,看到屏幕上显示出他被拉宽了的大头照,门锁“哒”地一声弹起,他用膝盖把门顶开,一阵风灌了进来,把一片枯黄的梧桐叶卷到了他身上。
操,真他妈冷。
敖越被这一阵风吹得几乎想转身回去了,但他这人有个特点,一轴就会轴到底,不管要去做的是一件多么没必要而傻逼的事情。
于是他像一棵坚强的小白菜一样迎着西北风跨出了门槛,在门口单脚蹦了两下,抖掉了身上的树叶。
十分钟以后,敖越走到了二附家属区,虽然知道宋池这个时候应该不会闲得没事从楼上往下看,他还是避开了自己家楼下那条路,曲里拐弯地绕到了柳思南家那栋楼门口。
对讲机的屏幕在夜里亮着蓝荧荧的光,敖越把拐杖归到一只手里,用另一只手去按柳思南家的号码。
二附家属区用的是连通手机App的智能门禁系统,敖越拨完号之后屏幕上显示出了柳思南的手机号码,他顿了顿,掏出手机记了下来。
对讲接通了,柳思南连句话也没说,直接给他开了门。
敖越拉开门走进楼道,终于觉得暖和了一点,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到丝丝缕缕的白雾从嘴边升起。
冬天要来了,他想。
电梯载着敖越一路上行,他靠在墙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紧张。
不是,你紧张什么啊小敖同学,你就是无比正常地来还个衣服,还完就走好吗。敖越甩了甩头,深呼吸几下,开始哼唱起来:“是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
有位名人曾经说过,紧张的时候做点傻逼的事情就不紧张了。
这位姓敖的名人越唱声音越大,唱完了一整首中文版海绵宝宝主题曲之后,还意犹未尽地用嗓子模仿了一段海绵宝宝捏鼻子的笛声,虽然听起来更像跑了调的《忐忑》。
电梯停止的那一刻,敖越把拐杖放在一边,潇洒地一转身,背向电梯门,将手里的塑料袋举过头顶,做出一个向后投篮的姿势:“让蟹黄堡的光茫拯救你污秽的灵魂吧!”
然后他转回来,正要往电梯外面迈步的时候突然石化了。
因为他看见柳思南正抱着胳膊站在打开的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靠,这么早出来等着干什么,按照柳思南平常那副德行,不应该在家里等着他按门铃之后再一脸不情愿地过来开门吗?敖越低着头打量了一下电梯跟地面之间那条缝,觉得自己好像挺难钻进去的。
就在他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时候,电梯门开始缓缓关闭。
关吧关吧,关了他就不用面对柳思南了。敖越一脸呆滞地看着两扇逐渐靠拢的不锈钢板子,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
一只漂亮的手挡在了电梯门上。
敖越的视线慢慢上移,看到一只黑色的袖子,然后是柳思南那张英俊的面孔。
“出来。”柳思南说。
敖越一咬牙,低着头走出了电梯,他偷偷瞟了柳思南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听见了多少?”
柳思南淡淡道:“你要用蟹黄堡的光茫拯救我污秽的灵魂。”
敖越稍微放了点心,还行,柳思南没听全,不算特别丢脸。
他挤出一个笑容:“那什么,我就是说着玩玩的,你的灵魂一点也不污秽……”
敖越灵光一闪,想到了表白墙上那段话:“……你可是个灵魂有香气的男孩子!”
这话说完,他感觉自己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柳思南挑了挑眉:“你就是来找我说这个的?”
“不是不是不是,”敖越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赶紧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柳思南,“你的衣服。”
柳思南认出那是学校洗衣房的塑料袋,上面还用油性笔写了两个大字“烘干”,他接过来,打量了一下敖越冻得通红的鼻尖:“外面很冷吗?”
“巨冷,我往外走的时候开门跟开冰箱似的。”敖越说。
“那要不然,”柳思南迟疑了一下,“你进来坐会儿?”
第51章 低领毛衣
敖越一愣,没想到柳思南会主动邀请他进去。
“哦,好、好啊。”他磕巴了一下,完全忘了几分钟以前在电梯里对自己说还完衣服就走的事情。
柳思南俯身打开鞋柜,从里面取出一双毛绒绒的白色拖鞋放到地上。
敖越把拐杖放到一边,换好鞋刚要抬脚,就一个没站稳向前扑了过去,他赶紧伸手扶住了一旁的立式衣架。
“你这拖鞋怎么连标签都没拆啊,”敖越低头看了一眼被塑料绳锁在一起的两只拖鞋,“故意暗算我啊?”
柳思南抿了抿嘴,去屋里拿了一把剪刀出来走到敖越跟前,一言不发地递给他。
敖越没想那么多,接过来之后就弯腰去剪塑料绳,却忘了自己正双脚并拢,并且重心都放在一条腿上,除非他能像条美人鱼一样灵活地折叠自己的下半身,不然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腰弯到一半,敖越就意识到了他要做的动作有多么高难度,他一动不动地凝固在了半空中,特别后悔刚开学那一个月没有好好上健美操课,让自己每一个关节都能来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
柳思南看着快要打结了的敖越,觉得他如果再继续下去,他手里那把剪刀就有可能变成凶器,于是眼疾手快地把它夺了过来:“你站直了。”
敖越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扶着旁边的衣架站稳身子,紧接着就看到柳思南单膝跪在了他面前,一只手捏住拖鞋上的塑料绳,另一只手抄起剪刀对准。
敖越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僵硬了。
玄关处只亮着一盏黯淡的过道灯,从他的角度可以看清柳思南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的阴影。
柳思南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灰色低领毛衣,向前倾身时从锁骨到腰腹的风光都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了敖越眼前。
敖越喉头滚动了几下,然后意识到自己跟柳思南现在的姿势有些微妙。
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跪着,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勾住柳思南的肩膀……敖越看过的小黄片开始在他脑子里四下乱飞,让他咽了一口口水。
“好了。”柳思南站起来,看了敖越一眼。
跟他目光接触的那一刻,敖越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清了清嗓子,慌乱地别开视线,决定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他看到脚底踩着的拖鞋,忽然来了灵感:“这双拖鞋是新的吧,我上周来的时候还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