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自己也这么狠么?”
他笑着问沉宴:“即便切掉自己的右手,也不让我控制你的身体?……你分明有更好的选择的。与我共赢如何?”
“朕、不会容你这恶徒继续下去……”
沉宴一字一句。将手中匕首用力朝下压低。
“何必呢?”
七杀嘻嘻笑着,“林昆已死,楚渊归去。即便你回来,也没有人在等着你。而今想要镇住这江山,只有动用我的重典了——你要是不希望你的国土社稷就此送断的话……”
他话没有说完,却突然眼瞳放大,语句梗在了空中。
七杀张了张口,一丝鲜血从他口中呛出来,沉宴拧动手腕,将匕首一转搅了搅。
只见匕首深深埋没入华贵的明黄衣袍之中,刺入小腹,殷红色泅开一大半。
沉宴将刀刃扎进自己的身体,与七杀共同感受着这痛苦,鲜血自指缝滴滴答答淌落。
不可置信的人面孔上闪过一丝狰狞,但随即沉宴抢过了躯体的控制权。他满额头是汗的倒在木案上,虚脱道:
“勿动朕国土与子民……否则朕与你共归于尽。”
……
银止川归府的时候,是摔下马的。
他强撑着带回了林昆的尸首,但是迷梦草的毒还在他体内,且随着动武而在体内流转开来。
姬无恨叫他不要轻易与人动手,但是银止川无法控制地屡次破戒。
“去通知林府的人来。”
他勉强吩咐仆从,而后拉着西淮踉踉跄跄回到房内。
西淮身上还有林昆的血迹,但是一进门,银止川就推着他的肩膀将人按到了门框上,重重吻了起来。
他犹如被林昆的死刺激到了,吻起西淮时那种粗暴和绝望仿佛穷途末日。
西淮不愿意被他吻,咬着牙关,却被银止川硬生生顶进来。
银止川握着他两手手腕,按在头顶,西淮不住挣扎也挣不脱,他勉强背过脸去,银止川却顶着他的腿缝将他的腿强行分开。
他一手扳着西淮下颌,将他的牙关重重捏开,像无可还手之力的俘虏那样被自己任取任求。
“你……”
西淮重重喘着气,因为唇舌缠绵而吐词有些不清,他囫囵道:“……放开……”
但银止川怎么可能放开,他饿狼一样重重地吮吻着西淮,又轻轻触碰那前几日被西淮咬伤过的舌根。
近来他们之间小心翼翼维持的脆弱平衡,一下全被打破了。
西淮体内药瘾蠢蠢欲动,它本被少年那样决绝的方式克制了下去,但是而今银止川的吻、铁锈味的鲜血,又刺激着它,令它再次在西淮体内悄然复苏起来。
西淮觉察到了,手脚发颤,控制不住呻吟了一声,
“你不是不喜欢我了吗?”
在亲吻的空隙里,西淮说:“……做这些事,你不恶心吗!!”
银止川轻微地喘着气,他眼底有一片微微的红,注视着西淮,哑声:“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我不喜欢你、不在乎你的感受,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他手指摩挲过西淮冰凉的唇,拇指指腹在方才亲吻咬破的地方重重摁了一下,满足地见少年果不其然在刺痛下拧紧了眉,银止川又吻了上去。
……疯了。
他大概是真的疯了。
在甜腻而缠绵的唇舌交缠中,银止川这样想到。
他原本再也不想碰他的,再也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他的。他被他刺得遍体鳞伤,心哀如灰,再也不想让这个人踏进自己的城池半步。
但是当他看着林昆的死亡,那么像西淮的林昆的死亡,银止川发现自己竟还是震颤哀恸。
他无法克制地想到如果这是西淮死去的模样——仅仅是尚未发生的设想之事,银止川却就已经是近乎窒息。
他克制不住地想要亲吻他,拥抱他,确认他的存在,安抚自己他还好好地待在自己身边。
“啊……”
西淮有些崩溃地仰起头,胸腔的呼吸起伏也微微加剧。
银止川却低头,顺着他耳根,偏过去的侧颈,缓慢向下。
西淮感受到那红丸的药瘾又有卷土重来的征兆,他试图推开银止川,但全然没有作用。
“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白衣人竭力地微弱挣扎:“我……呃,啊——”
他浑身忽然剧烈震颤一下,蜷缩起来,顺着门框软软地滑到下去。像不久前药瘾发作时那样沉默而隐忍地压抑着自己。一声不吭。
但是这一次银止川站在他身边,并未离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西淮,缓缓将他自膝盖和颈后抄起,怀抱着走到床边,放下来。
“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呢,嗯?”
银止川轻声说。
他看着西淮咬牙颤抖的模样,伸手拨开他脸颊侧边的一缕发。
“让人去请大夫来。”
银止川朝门外吩咐说,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哑地咳了一声,漫不经心掩去唇角和手心的暗色血迹,说:“还有姬少侠……也请他一同过来看一看。”
西淮生平是最宁死不屈的。
他不愿意叫任何人瞧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所以宁可在失控之前自尽,也是如此。
但是现今银止川留在他身边,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去,还请来了众多大夫和姬无恨,一起为他看诊,更是叫西淮难堪到了极致。
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一样。
他手脚都被束缚了起来,口中为了防止再咬舌,也垫了东西。西淮紧紧攥着拳,几乎要将手心掐出血痕来。
“请查一查是什么病因。”
银止川坐在他身侧,声音低哑,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似乎是极其平静的。
请来的诸名大夫都是星野之都最为有名的医倌,连几位脾性古怪,但是医术高超的大夫也位列其中。
但是花辞树设下的毒,若非江湖中人,见多识广,多半听也没有听过,从来未曾接触过的东西,怎么可能诊断得出来呢。
他们有些取出银针,将西淮紧紧攥着的手指掰开,然后刺中指腹取出血液;有些左右拨转着西淮的头颅,查看他的耳后有无毒色沉积;有些持笔,卑谦地向银止川问询着西淮一些平日里的症状……
西淮牙关要得死紧,身上忽寒忽烫,但是身体上的所有难过,都比不上心灵上的屈辱难堪。
他自觉已经够过得人不人鬼不鬼了,但是为什么还要这样进一步地羞辱他?
有时候,西淮的自尊心敏感到异样的地步。
“银止川……”
他很低哑地哽声喃喃。
有眼泪从他眼角滚过,飞快地泅进被单中了。
银止川问:“你心中知道么?那你告诉我。”
“……”
西淮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从他身处银止川身边卧底,却时常用假名给秋水阁写词就可以看出来,西淮心中始终有一些他未曾放弃过的东西。
他不是一名好的细作,但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他才始终支撑着,没有心智崩溃。
但是在被这些人看着自己狼狈的姿态,甚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逐渐失控,正在逐渐摧毁西淮心中勉强支撑着自己的东西。
“……”
西淮又试着去咬舌,但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够不到了。
银止川将木筷固定得很牢。
眼泪如断珠一般不住从白衣人的眼角滚落。
“止川。”
许久,不知是不是觉得这样下去毫无意义,姬无恨蓦然出声了。
他抱着臂,看着床榻边这里的动静,嘶哑开口:“不用再折腾下去了。……我知道是什么。”
在此地,唯一一个有可能与西淮一样了解上京的人,确实只有姬无恨了。
只是他刚开始时一直不确定银止川的真实意图,不知道他是真的想救这个曾意图置他于死地的细作,还是借机羞辱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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