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的委屈不甘,最终变成了一句,我不在乎了。
剑尊虽然对他视而不见,但终究这是剑尊的权力,他没必要奢求太多。
真正欠他的,是夺走他命势的沈笑天。
谁知苏灼此话一出,剑尊却是猛的抬起眼,他看向苏灼,似乎想要从苏灼脸上找出什么东西一般。
他有些难以置信,“你不在乎?”
剑尊仔细的观察着苏灼的情绪,发现苏灼的神色,当真一如既往的冷清。
比起他而言,其实苏灼更像是一位谪仙,因为他冷清,对一切都仿佛并不上心。
很多弟子不满苏灼的原因,是因为他站在那儿,就已经是在俯视着他们。
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苏灼的高度。
所以他们会贬低苏灼,会在苏灼落魄后各种言语羞辱对方,仿佛只有将苏灼都踩在脚底了,就能显得他们也同样高高在上了,至少,是能达到跟苏灼一样的高度上。
这点剑尊以前知晓,但他不知是苏灼,所以他才不在乎。
后来他知晓是苏灼后,他帮苏灼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以前羞辱过苏灼的人,包括临渊仙宗的弟子。
这才是临渊仙宗为何迁宗的原因,因为他们的宗门里面出现了一个疯子,一个只会喊着‘把他还给我’的疯子,到处草菅人命,血流成河。
修真界的修士除了畏惧魔神外,更加害怕的,还是这个他们曾经崇拜过的剑尊。
剑尊比魔族更疯,也更残忍。
但剑尊不在乎,临渊仙宗迁宗了,他也无所谓,他还是独自一人居住在剑峰里,居住在玉竹林里。
玉竹林里还有另一处竹屋的,但就连当初的沈笑天他都没让对方进去过,原本,那竹屋是他准备好给苏灼的,可他不知对方是苏灼,于是就一直空置了下来。
剑尊神智时常不怎么清醒,当然也有醒来的时候,每次他都躺在那空荡的竹屋里,然后想着以前的事。
他想的是,当初苏灼拜入自己门下后,他发现对方看向他的憧憬目光时,那一丝不留痕迹的心动。
他是喜爱苏灼的,可惜他不能喜爱苏灼,于是他无数次告诫过自己,他不允许自己对苏灼有任何异样情绪,于是他只能无比冷漠的对待苏灼,甚至不惜在刑峰上亲手伤了苏灼,然后再让人将苏灼送走。
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对苏灼动情了,他不想被任何人知晓这个秘密。
这个羞耻而又肮脏的秘密。
原本,他以为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也以为自己一直在坚守着的,一直以来的忠诚,都是一场笑话。
让他这些年所容忍克制的一切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心中所念之人,原来从始至终,都只是苏灼。
奈何造化弄人,他以为可以再次拥有的,却终究离他而去,他所挚爱的,却亲手伤对方最深。
剑尊突然剧烈的咳嗽出来,他又吐出了一口血,好多好多的血,将他的衣衫都染红透了。
此刻的他看起来,竟可怜极了。
然而苏灼没有动容,没法动容。
他好像,真的不在乎剑尊了,无论是怨恨还是怜悯,都没什么感觉了。
剑尊咳了好一会儿,然后大口大口呼吸着,他身上有伤,又刚刚跟魔族的人大战了一场。
他没有告诉苏灼的是,他也恨透了沈笑天,自从苏灼离开后,他无时无刻不想要杀了沈笑天。
但是沈笑天投靠了魔族,他数次都未能杀了对方。
而这次,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取了沈笑天的狗命。
而这,也是他最后能够为苏灼做的事了。
因为他明白,苏灼不会原谅他了,永远不会。
冥冥之中,终究是有缘无分。
剑尊佝偻着身子,他的伤有些重,于是他捂着嘴,有些吃力的说道,“苏灼,别走,你且等我几日,我很快带你杀了沈笑天。”
说完,他又加重了语气说道,“我会为你杀了沈笑天的。”
苏灼眉头动了动,“该亲手杀了他的人,是我。”
是沈笑天抢了他的命势,沈笑天该欠的人只有他,所以只有他才是最有资格杀了沈笑天的人。
剑尊也不争执,而是缓缓的转过身,一步又一步的艰难朝着竹屋而去。
他必须要闭关几天了,这段日子以来他身上的伤就没断过,上次强行跨越空间去往本源世界已让他消耗了太多心神,这次为了杀沈笑天更是九死一生。
如果他还想活着,就必须要闭关修养了,至少这样,会让他活得更长些。
苏灼看着剑尊的背影,站在原地却没有动。
有一片小小的竹叶缓缓飘下来,他落在苏灼的额头上,然后跳转了一下,又缓缓落下。
苏灼伸出手接住这片竹叶,很轻,很轻很轻。
严格意义上来说,在这个世界,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进入玉竹林,曾经对这里充满了期待,年少欢喜,满心憧憬,再到如今心如死水,波澜不惊。
似乎,也才几年而已。
苏灼托起这片竹叶,然后指尖扔去,一阵微风吹过,将竹叶送入了远方。
竹林“沙沙”作响,但苏灼的意念也更加坚定。
只是此刻他却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就是师尊云尘。
云尘跟这个剑尊并不是一个人,两人也完全不同,但让苏灼此刻在意的是,那么云尘到底是谁?
这世上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灵魂也不可能一分为二。
所以说,云尘跟剑尊之间,到底谁才是真的?
或许,这点找到了沈笑天就能知晓了。
沈笑天此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了,甚至一切都皆由他而起。
所以沈笑天,该死!
而剑尊?苏灼的目光缓缓放到那竹屋处,以他目前的修为,自然可以看出剑尊的状况不太好,怕也大限将至。
他不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太多。
因为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剑尊闭关在竹屋三天,整整三天他都没有出来过。
只有围绕在竹屋四周的剑气告诉苏灼,剑尊还活着。
他也并不时常留在临渊仙宗,经常会在仙宗四周查看,他发现临渊仙宗的确是移宗了,因为这里面一个弟子也没有,一些重要的宫殿跟楼阁都被带走了,很多山峰里面都孤零零的,东西留下的倒是不少,可惜都是一切被人舍弃之物。
临渊仙宗的四周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本身就有些偏僻,原本因为建宗的缘故,旁边有一处城镇的,但等苏灼来到那城镇的时候,发现里面早就是座空城,人去楼空,一片衰败。
天空也总是阴沉着,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过阳光了,每次抬头苏灼也只能看到一片的浑浊。
这便是魔神出世后的世界吗?
那么,那个魔神又在哪儿?四大家族呢?
他很想要找个修士询问一下情况,但奇怪的是,临渊仙宗四周,甚至找不到一个活人。
仿佛这里已经成为禁地,外人也不愿意再踏足这里。
苏灼也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也有的时候他会回之前住的府邸去看看。
他在剑峰还是有一处府邸的,他当初被送回苏家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收拾太多的东西,或是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回来吧。
到底他只是被送回苏家,不是被逐出师门。
让苏灼意想不到的是,这里跟他离去的时候,相差不大。
依旧是那些东西,每一样都完好无损,似乎有人精心呵护着这一切。
苏灼的目光有些复杂,他能理解,似乎又不能理解。
他没有动那些东西,本就是舍弃了的,再拿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而剑尊三日后出关的时候,苏灼站在剑峰最高的地方,他放眼看去只有一片白色,白玉宫也不见了,山顶只剩下冰冷的雪。
随后他就感受到了一道强劲的剑气,剑尊终于出关了。
他赶到玉竹林的时候,剑尊正缓缓从竹屋里面出来,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袍,头发也一丝不苟的束好,一身的冰霜,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剑尊。
只是在剑尊看向苏灼之时,目光却不似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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