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关行叮嘱完后,还是愁眉不展,慢吞吞地往前走。
宋家的庄园很大,三人走了十分钟才终于到了一处单独的小别墅入口,里面的气温更加温暖,连门边都种着价值不菲的极品玫瑰。
宋晏得到消息,正在门口的椅子上坐着,见两人过来,将光脑上的书一阖,摘掉眼镜,含笑看了过来。
他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保持理智,这一点宋关行没有遗传到他一星半点。
“回来了啊。”宋晏笑着对宋羽河说。
宋羽河不知道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遗传到了宋晏的绝对理智,见到相隔十年未见的亲爹也没有太过亢奋,乖乖地喊他:“爸爸。”
宋晏似笑非笑看了看宋关行,满眼写着“你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
当时宋羽河恢复记忆之后,宋关行第一时间给宋晏打通讯,狂喜到疯疯癫癫痛哭流涕,宋晏好不容易有点感性的激动都被宋关行这一通丢人的反应给糟蹋没了。
宋关行也不觉得当着自己的爹撒泼有什么羞耻的,还龇牙一笑。
宋晏走到宋羽河面前,朝他张开双手。
宋羽河迷茫看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站起来一把扑到宋晏怀里。
宋晏在雨中坐了许久,身上全是雪水的清冽和玫瑰的淡香,宋羽河靠在他怀里,迷迷糊糊间回忆起幼时记忆的片段。
宋晏很喜欢小团子,只是宋关行那货从小就天生反骨,欠揍得连宋晏这种儒雅到骨子里的人都恨不得天天追着他揍,完全感受不了揉团子的乐趣。
直到宋流止出生,宋晏才恍然大悟,原来人类幼崽并不全都像宋关行那样让人火冒三丈。
宋羽河隐约记得,小时候宋晏总是很忙,忙得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趟,但每次都会耐心至极地将他抱着,一一教他辨认玫瑰花园中每一株花的品种。
这么小的孩子聪明得很,宋晏只要说过一遍他就能记清楚,但他太过贪恋这温暖的怀抱,每次宋晏回来他都要装作记不清楚的样子,牵着爸爸的手闹着要去看玫瑰。
宋晏轻轻抚摸着宋羽河的脑袋,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终于有了一丝裂纹,他闭了闭眼,喃喃地说:“回来就好。”
回家就好。
宋羽河认真地说:“嗯。”
宋晏将他推开,看到他满脸正色认真,当即有些哭笑不得:“你就这么冷静吗?”
宋羽河不明白自己怎么样才算不冷静:“啊?我很高兴啊。”
宋晏无可奈何地说:“你看你哥,这才叫高兴。”
宋羽河回头一看,宋关行眼圈又红了,强忍着眼泪不往下掉。
宋羽河:“……”
他从来不知道宋关行是这么感性的一个人。
宋羽河穿得很厚,将外面的羽绒服脱了,也没有再坐轮椅,站在玫瑰纹样的门前,犹豫一下才轻轻推开门。
雨声淅淅沥沥落在花瓣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依然是遍地的玫瑰,宋羽河撑着伞往那狭窄的小径上走,雨珠落在伞上的声音像是一声声催促的鼓点,明明宋羽河并没有紧张的,听到那雨声心跳声竟然也逐渐急促起来。
宋关行本来想跟过去的,宋晏却拉住了他。
宋关行急急道:“如果……”
“你去了能做什么?”宋晏淡淡地说,“能解决得了问题吗?”
宋关行微怔。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宋羽河已经走过大半花园。
雨声越来越微弱,有歌声隐约传来,欢快又愉悦。
宋羽河脚步一顿,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勇往直前的他在听到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莫名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57。”宋羽河停在原地,将伞放下,讷讷道,“我害怕。”
57轻声说:“怕什么?你不是很想见她吗?”
宋羽河道:“对啊,想见她。”
一直很想见她。
但思念的是他,现在恐惧得想要逃跑的还是他。
宋羽河茫然地说:“我是真的……”
他并不是仿生人,他是活生生的宋流止。
这一刻,宋羽河才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并非是因为这相隔的长久时间,而是害怕向玖再把他当成替代品,尖叫着让他滚。
他一时间不敢再往前走了。
那轻柔的女声哼完一首摇篮曲后,鞋跟在石板小路上轻撞,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是朝着这里过来了。
宋羽河的心跳随着脚步声逐渐急促,几乎要从他喉咙里蹦出来。
他第一反应就是,逃。
逃得越远越好,逃到天边去,这样就不用面对即将到来的可怕的事情。
57突然说:“宋流止!”
宋羽河猛地止住要往后跑的动作,怔然僵在原地。
失去了最佳的逃跑机会,那脚步声终于在不远处停下。
宋羽河浑身僵硬地抬头看去。
一身白色长裙的女人小臂上挎了个小篮子,其中全都是她摘的可食用的玫瑰花瓣,她素颜却比玫瑰还要艳丽,唇角轻轻翘着,笑起来和宋羽河极像。
向玖疑惑地和宋羽河对视,似乎在打量他。
宋羽河浑身僵住,心脏紧缩成一团,疼得他呼吸都在颤抖。
他害怕向玖再像上次那样……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向玖很快就认出了宋羽河,讶然地说:“小止?”
宋羽河茫然看她。
“你怎么回来啦?”向玖脸上浮现更加灿烂的笑容,她篮子都不要了,依然像少女一样轻巧地跑过来,好像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喜悦,“关行怎么没和我说?”
宋羽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嗫嚅一会才轻轻道:“要给妈妈一个惊喜。”
向玖果然惊喜地笑起来,她伸出修长素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宋羽河的脑袋,声音软软地说:“太惊喜了,小止应该两个月没回来了。”
她说完,神色一怔,隐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问题,皱着眉若有所思地喃喃:“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好像都不对。
哪里都不对。
不过见到宋流止的喜悦让她一时半会没有计较,她拉着宋羽河的手,笑着说:“我还在摘玫瑰花瓣呢,正好小止回来了,晚上我们做玫瑰糕好不好?”
宋羽河浑浑噩噩被她拉着往前走,迟疑地点点头:“嗯,好。”
向玖今天状态很好,完全看不出上一次通讯时的歇斯底里,她将篮子捡起来,蹲下来去捡洒在地上的玫瑰花瓣。
宋羽河也忙蹲下来帮她捡。
向玖的潜意识真的以为宋流止去伏恩里上大学,现在放假回家,声音温柔地询问他大学的事。
“有交到新朋友吗?”
宋羽河点点头:“有,叫陆镜。”
向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和小镜是表兄弟,这算什么朋友呀。”
宋羽河又想了想,语调也温柔下来:“有,叫薄峤。”
薄峤在整个南淮星权贵圈人尽皆知,但向玖已经太多年没有离开过宋氏的庄园了,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是宋羽河的同学,也没多问。
向玖捡完玫瑰,想起来这事忙说:“啊对了,你房间的被子我还没晒呢。”
宋羽河微微一愣,没想到十年过去,自己的房间还留着。
只是当年他离开时,所住的房间还是色彩斑斓的儿童房,就算晒了被子也没法住人。
宋羽河这样想着,直到向玖欢喜地将他拉到了熟悉的房间位置。
打开门后,房间里的场景让宋羽河微微一愣。
这间房子早已没了儿童房的稚嫩,但还隐约能看出来当年房子摆设的雏形——就像是……他一直住在这里,随着时间的变化一点点将里面的装饰给替换掉似的。
儿童床换成了普通的床,蓝色粉色相间的装饰墙也涂成奶白色,上面放着现在的同龄人爱玩的游戏周边小人,什么种类都有,琳琅满目摆了一整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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