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猛地提起他的领口,禁军统领骤然将他甩向坚硬的铁骑,掌心下的肩胛透着衣料凸起磨人的弧度。
周围的禁卫军们齐齐低下头,收敛了耳听八方的本事。
被禁锢的人除了咳嗽再瞧不出丝毫变化,唇上却是苍白到几近破碎的颜色:“刺客闯入宫墙,皇位被鸠占鹊巢,真龙天子不知所踪,冒牌之人却受万民供养。”
禁军统领将他拉回眼下,对方的声音因为靠近陡然清晰:“被官兵绑来的刺客只是替罪羊,召入宫中亲口确认完知情者的数量,灭口便是龙椅上那位如今最大的愿望。你敢刚一见面就对皇帝都未曾开口要取性命的罪犯动手,是因为他曾经明确表示过想弄死知情人,那一脚既是为泄因护驾无能而受罚的愤,也是为讨帝王的欢心。否则皇帝为何不趁势提审犯人,却偏要曾害他性命的刺客入宫面圣,统领大人真的从未心生疑窦吗?”
师瑜只感到肩膀上的力道愈重,用力到几乎要剜碎骨头。接着便听到面前的官兵出了声:“你可知道妄议帝王当几等罪?”
“我听到了。”他低着眼睫,声如呢喃,“统领大人,您心跳加快了。”
禁军统领脑海中骤然回荡起自己那颗脏器鲜活的跃动声,在鼓膜上砸得震耳欲聋。他下意识松了下手指,而后才意识到对方根本就是在讹诈,因为这个距离压根不可能听到彼此心跳。按捺不住心头火起之前,他听到对方问道:“您在迟疑什么?”
师瑜语气似是疑惑:“想知道就去验证,得了结果就去行动。谁都知道禁军是独属于皇帝的剑,得知自己的主子出了事为什么不去相救?担心验证过程可能触怒龙颜?在有意的前提下照双方共同记忆提问再看对方究竟是回答还是躲避应该非常简单;担心猜测错误不敢直视?仅仅出于正常的怀疑本就是职责所在;担心被帝王看穿心思从此官位降阶?那你也完全可以把我推出去承受天子怒火。毕竟若皇位上那位是假,真天子便还在等候救援。”
对方轻声道:“还是您并不想救?”
一句话撕破了粉饰的伪装。
“禁军直属的是皇帝,而非个人,令牌随着皇位更迭代代传承,也从没见过谁会随着自己的主子慨然赴死。皇位上究竟是谁于您而言本身并不重要,只要对方能按月给予俸禄便是衣食父母。忠诚的条件是亲朋被皇权控制,骑兵受限才会成为帝王专用的刺刀。可现在坐在皇位上那人是假,真天子却无人知晓其是否尚且存活。龙椅上只剩下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手却永远无法伸到你的羽翼背后,你只要抬手就能脱下他皇帝的新衣。”
掺了□□的蜜裹着料峭,有人双手捧至眼前,刀柄却被塞入自己手里。
“我要活,要逃,就一定得跟他当面对峙,要撕碎他的伪装。他身份被戳穿,禁军带队擒拿,他畏罪自杀身亡,却再没人知道真天子在哪,帝位空悬,总要有人代理手握大权。”
没人看到那片早已融入骨血的镜子碾碎出怎样的光怪陆离,与无喜无悲完全相反的毁灭欲望被魔镜隐映射投下,似双生共存的两面灵魂,从对方乌黑剔透的眼眸倏忽燃起。
可他只听见对方轻描淡写:“杀了他,你就是天子。”
第162章 重明 罗盘
【卧槽】
【又来了又来了他又来了】
【每当这时候我都想高呼大佬牛逼!】
【呜呜呜师美人, 我的超人——】
前方的宫殿里有下人出来通知入内。
禁军统领松开手掌,五指下移到对方的胳膊。
“御林军的职责只有保护陛下,”男人的手劲大得惊人,硬生生提起掌心下的罪人一跃踩上宫殿前高高的台阶, “除非陛下那边出了事, 否则我不会去主动打扰。”
师瑜垂下眼:“他会出事。”
※
贺为有已经盯着皇宫大门从黄昏到月亮出来看了二十分钟了。
他之前看见那队禁卫军从死牢里拖出个人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一路尾随过来不仅要躲认识他的官兵狱卒,还要注意不认识他的平民百姓,能蒙混过关的都靠换装混过去了, 混不过去的就只能先下手为强,同时还要盯着军队路线且不被发现,衣服都换了四五套。
等从神秘游人当上爆发富商时,贺为有一边换装一边想着,亏他当初他从直播里看见师瑜的时候还感慨老天爷真是不公平给某些人天生的铁饭碗, 现在想想幸好,幸好他没生那么张扎眼的脸, 否则现在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融入人群。
老天爷果然还是爱他的。
贺为有躲在树荫下琢磨着, 如果未来哪天失业的话,其实可以试试改行做狗仔。
然后再抬头看见前方的铁骑, 发现连这场游戏能不能过都还渺茫, 又觉得自己着实想太多。
路上还算顺利,可到了皇宫再要跟着就没那么容易了。
进宫必须要腰牌,贺为有倒不是没有,身份自带的东西系统向来不会亏了他们, 昨晚住客栈给掌管登记的时候才用过。可惜关键的问题是,皇宫里的守卫是一定会查身份真假的。
他再没常识也不敢小看皇宫里的禁卫军数量,昨天他能溜出来那是因为大部分都被刺客吸引跑到了皇帝周围晃荡, 可现在刺杀风波没过上千人把守的情况下,他毫不怀疑只要把牌子露出去的那刻就是自己被箭射成筛子之时。
贺为有思考良久,想到了昨晚逃出皇宫时翻过的围墙。
这块地方远离皇帝平日活动的范围,戒备没有前门那么森严,一眼望去也没看到院子里巡逻的人。
后退,助跑,跨栏,降落,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甚至还情不自禁地摆了个表演结束谢谢观看的姿势。
贺为有还没来得及欣喜,原本在他眼中空无一人的庭院树后竟陡然走出个人来,身上的泥甚至还没蹭掉。
两人对视。
贺为有:“……”
对方:“……”
【草】
【不愧是你】
【代入一下窒息了】
【我他妈笑吐了这果然是个谐星吧哈哈哈哈哈】
侍卫着实没想到自己不过被草丛的动静吸引去捉个野猫的功夫,值守的地方就这么大变活人,手里的长.枪都差点没握住,条件反射地大喊:“什么……”
“人”字还没来得及出口。
贺为有下意识想去把人敲晕了,结果一只手却比他更快,猛地砸向那侍卫的后颈。
“是你?”
姜嘉映放倒侍卫:“不然还有谁敢帮你袭警?”
贺为有瞪大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好像该我问你。”
“我先问的,你先回答!”
“你们昨晚不是从这里出去的吗?我想着你们要是再心血来潮进来的话大概率也会走这里,分配值班的时候就主动把这块地方要过来了。”姜嘉映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侍卫,“这是我搭档。”
他说着朝对方身后看了看:“所以你是为什么过来?还就你一个人?师瑜呢?”
贺为有心里飘过一句卧槽:“完了。”
※
琢苏此刻正坐在太初殿内:“直接让禁军统领把他弄死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带过来?”
“因为我想弄死他。”
琢苏的表情看着非常想抬手揍人。
“我想亲手弄死他。”着宫装的女子正逗着笼子里的重明鸟,里面的动物猛地啄向她的指尖。她收回手时拔下神鸟翅膀上两根羽毛,听着耳边凄厉的惨叫,笑得甜滋滋的,“想看着他跪在我面前流血流泪地咽气那种程度的亲手。”
琢苏不带感情地评价:“你真是个变态。”
“夸奖我收下了。”姝念头也不回,“但鄙视就不必了。”
琢苏没有回话。
眼前覆下了道影子,女子高挑的身影被宫中的灯笼拖长,手上还提着那只金属笼子,里面的重明鸟已经秃了一半:“要么?”
琢苏瞥了眼那只秃了半边羽毛的鸡,实在不是很想应这个问题:“让它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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