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很喜欢她,除了她本人很好相处以外,这门选修课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学校把云老师返聘回来,是让她去教心理学专业的专业课的,两周一节,不太累;但是她坚持多开设了一门选修课,就是宁乐言好不容易才抢到的这节“积极心理学”。
隔壁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也有这门课,但云老师的选修课比他们的专业课要有趣得多,撇去那些固有的枯燥知识,她很希望让学生去做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她说这门课的核心就在“让人快乐”,所以只要学生能够在这门课上感受到快乐,那她就不算失败。
而且,要知道对于一位普通的在读大学生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学分更让人快乐了,这也是云老师的选修课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她完全不在意学生平时是否会正常出席,期末也不考试,只要能完成她最后布置的任务,一律给分九十以上,简直正中学生的命脉。
但即便如此,她的课出席率依旧很好,因为真的很有趣。
宁乐言本来也只是跟风抢了这节课,想着第一节 来点个名,最后一节再来交个任务,这学期等于直接少上一节、多几个小时假期。谁曾想第一节课时云老师什么都没讲,直接把所有人都带到操场上去,随便点了个学生暂定临时班长,然后他们一群彼此互相不认识的十九二十岁的成年人,快乐地在操场上玩起了丢手绢和狗皮膏药。
……现在想起来确实很好笑,一开始大家也都很尴尬,但慢慢就上头了,毕竟没有人能拒绝和一大群同龄伙伴一起丢手绢!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在游戏结束后写什么感触,下课前两分钟,云老师直接挥手让他们回去了。
出于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好奇心,宁乐言第二节 课也没翘掉,来到教室发现人没比第一次少多少,甚至似乎好像还多了几个蹭课的。
果然没有哪个成年大学生能逃过丢手绢。
当然,云老师没有又让他们去一次操场玩游戏,这次正常地点了名,也并不在意多出来蹭课的那几个学生。她很愉快地对大家做了自我介绍,并表示很高兴有这么多人愿意来上她的课。
接下来也不是传统的正常上课,她表示今天在场的学生都要到图书馆里借一本书,什么书都可以,看不看也无所谓,但是要翻到其中的某一页,选择自己喜欢的一段话,拍了照片发到刚建的群里。
这件事有点麻烦,也有人低声抱怨了起来。云老师当时笑眯眯地对大家说今天只要做这一件事,拍完照片之后大家可以直接自由活动了。这话立马就把抱怨声压了下去,当天这门选修课的学生在图书馆里到处翻书拍照这件事还上了学校表白墙了,引起了好多人的注意和对这门课的好奇。
宁乐言就稍微有点上头了,每节课都想知道云老师又要干什么,每节课都不缺席。这门课的出席率一直很高,虽然也还是经常会有人翘课,但和他选的另一节第一次有八十个人第二次只剩十五个人的课比起来,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由于一开始和余久不熟,所以连续两个星期,宁乐言都没有发现对方居然也选了这节课。
直到第三次上这节积极心理学,云老师居然带了个摄影师过来,表示大家可以随便在学校里选地方,免费帮大家留影,想怎么拍都可以,顺带还帮忙P图。很多人都选了校门口的校牌,也有人去了学校里一块特别大的草坪,总得来说就那么几个地方。
老实说,如果没有认识的朋友的话,这个活动有点社死。但每个人拍照的时候云老师都会来合照,慢慢的大家也就没那么尴尬了。
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一起活动,他们从那块草坪慢慢一直逛到校门口,一个一个拍照,拍完就可以直接下课走了。
很多学生会搞怪似的摆各种奇怪姿势,宁乐言至今都记得当时有六个男生从学院里搬了把椅子出去,一路带到草坪上,然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往上一个人腿上坐,最后差点脱离开镜头,场面着实有些辣眼睛。但云老师还是上去和他们合照了,她甚至看起来很开心,笑意很明显,那几个男生当然把椅子让出来给她坐,几个人乖乖在后面站成一排,和刚才的样子天差地别。
当时跟着的学生还很多,立马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在那之后,下一个被云老师叫上去拍照的人就是余久。
云老师是让大家都填上自己想去的地方,到了地方再点名让人上去的,免得争抢或者逃跑。
当时宁乐言听到“余久”这个名字之后还愣了一下,心想怎么这么耳熟,就听到周围的其他学生叽叽喳喳小声议论起来,说着什么“好帅”和“哇塞”,于是他也看过去,就看到余久那么大一个盘靓条顺帅哥蹲在草坪上,云老师依然坐在椅子上,他就蹲在云老师旁边,很温柔地冲着镜头笑。
整个人简直要闪瞎人眼,好看得仿佛会发光似的。
然后宁乐言才突然反应过来,心想我操,这帅哥好像是我舍友。
想到这里,宁乐言又叹了口气,无比怀念当初大家都还不太熟的时候,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都想遁地逃跑这么尴尬。
余久低头在写作业,他们专业的课很多,相应的,要动笔的作业也节节都少不了,谢天谢地他没有多说话。
讲台上的云老师也开始说话了,由于人在后排,离得比较远,宁乐言有一点听不太清楚。
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云老师的声音好像有点哑,挺疲惫的样子。
他眯起眼睛看向讲台,看不太清楚云老师的脸色,但是她头顶上的倒计时却一清二楚地映入眼帘。
六个月零三天。
宁乐言一愣。
他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云老师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半年了。
云老师的倒计时也是白色的,和余久那刺眼的鲜红色天差地别,和别人那种亮晶晶又闪闪发光的样子也不太一样,这种白光很温柔,一点都不晃眼,甚至还说得上是有一点点黯淡。
宁乐言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应该是有一点难过的,云老师是他很喜欢的一位老师,明明之前上课的时候身体看起来都很健康,前两节课还能跟他们一起玩游戏,宁乐言还想着以后的学生也会很喜欢她来着,结果能看到倒计时后再来看云老师——怎么只剩下半年了?
云老师说了两句话,低低咳嗽了几声,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或许是宁乐言一直抬头盯着讲台发愣的样子引起了余久的注意,总之余久忽然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也把视线投向了讲台上的云老师。
余久其实有一点点近视,宁乐言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他写字的时候会戴眼镜,这会儿就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很适合他,整个人的好看程度简直更上一个台阶。
他也盯着云老师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对宁乐言说:“云老师的脸色很差,好像很不舒服。”
宁乐言心想那当然了,只剩下半年的生命了。
随即他又看了看余久的倒计时,只觉得心情更加复杂:你剩下的时间比云老师还少得多呢,你又到底是怎么回事,云老师以前说的认真快乐生活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也有不少学生都看出了云老师状态不好,有人问她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休息,并表示他们可以自习,不会翘课,大部分学生都表示同意。
但云老师没有离开,也不说自己怎么了,她只是一如既往地笑着摆了摆手,布置下了这节课的任务。
“我给大家上课也有快半个学期了,该给大家布置任务了。”云老师慢悠悠道,“大家都知道,我的课只要在学期最后完成一个任务,就算正式结课了。这个任务有点复杂,我需要大家去做个访谈调查。”
她又咳嗽几声,喝了口水继续道:“随便找多少人,找谁都可以,访谈的内容也只有一个:生命有什么意义。”
教室里响起嗡嗡嗡的议论声来,云老师并不在意,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等到大家慢慢又安静下去,才接着说:“我知道这个命题很抽象、也很无趣,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够认真完成,这是我们整个学期唯一需要完成的事情。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任何说法都是有道理的,我需要大家在做完访谈调查后,把交谈过的人给出的答案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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