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等到中午才见李宝田迷蒙着眼出来找饭吃,身上衣服还是昨天那套,皱巴巴的。
看到明显被整到的弟弟,李宝刚顿时就想起了自己结婚的时候宋希给他喝的那碗汤——那次他媳妇早上都没能起床。
小宋真坏。
嘿,嘿嘿。
九月初,地里那一亩地瓜也可以挖了。
这次穆允峥雇来挖地瓜的人里多了几个南方人,军管区逃难出来讨生活的。两个南方男人都是四十来岁,上有老下有小。
宋希顺着那两个男人的目光看到了他们的家人,离地瓜地远远的,都拿着篮子和小铲子小锄头什么的,等着这块地收完以后拾地瓜。
里面有一个小姑娘,看身量大概十三四岁,脸上脏兮兮的,又是灰又是泥,衣服也灰扑扑的,眼睛一直看着地面,并不看人。
宋希偶然和小姑娘看了个对眼,明白了。这小姑娘长得太漂亮了,眼睛又大又亮,怪不得家里把她打扮成这个样子。
宋希心里有些憋闷。这个小姑娘家人不错,知道护着孩子。前些日子他可是被人拦过路的,十六七岁的亲闺女,一个晚上五十斤粮。
宋希多看了小姑娘两眼,引得那边做活的小姑娘父亲担心极了。
宋希过去跟穆允峥说了几句。
穆允峥又过去跟那个男人说了几句。
男人大喜,冲穆允峥和宋希连连作揖,跑到另一边跟正在捡地瓜的媳妇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宋希。
母女两个忐忑不安地跟着宋希进了院子,再出来的时候小姑娘脸上就多了一道疤,从右边额角划过眼皮拖到嘴角,看上去吓人得很。
小姑娘摸着脸上的疤,小声说:“谢谢叔叔。”
小姑娘的奶奶和妈妈同时背过身擦了擦眼泪。
宋希沉默着回了家,上网刷新闻。
现在很多网站都关闭了,还坚持着的大多是与国家有些关联得了支持的。比如原本应用最广的X度,现在就出了一个种植技术宝典,还做了一个城市室内阳台种植全集。即使好多地方的网络已经崩溃了,点击量仍旧十分可观。
扫了几条新闻,宋希关了电脑。新闻大多是真的,或许偶尔有些夸大,比如各地温室的收成产量。为了稳定民心,也可以理解。但那些新闻大多报喜不报忧,总会有一些隐瞒。比如各地遭灾死亡人数,各地屡禁不止的大小乱子,以及作乱被处决的人数。自然,也是为了稳定。
宋希收到一条短信,陈小胖发来的。一条网上早就过时的小笑话,加了许多表情符号。宋希看得一头雾水,就把手机丢给了穆允峥。
穆允峥看完,脸色变了变,转身就去找了糖糕。
战友两个关起门来研究了一下午,得出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穆允峥说:“海平面比冰川融化的时候上升了十二公分,而且还在继续上升,速度也在加快,现在每个月差不多在一到两公分。”
宋希呆了。
国家人口主要集中在东部沿海平原区,平原区的海拔是多少来着?
宋希只想到一个词。灭顶之灾。
一个月一到两公分而且还在加速,那么一年就能上升十二到二十四公分甚至更多。只要三五年,只怕东部平原都得淹没在海水之下。
平原区几个亿的人口呢?
内迁?
以内陆高原区并不肥沃的土壤和干旱少雨的气候,养得活那么多人吗?
宋希在地图上点了点自家的大致位置,再比划一下东面大片平原,心里有些发凉。
他们家的位置倒是不用担心,正处在两个阶梯的相交地带,往东是华北平原,往西翻过群山就是黄土高原。山脚下的村子,海拔不高不低,两三百米的样子。
宋希就想起了早前用一筐虾跟他换了几罐羊奶粉的渔民。
穆允峥走过去,拍了拍宋希肩膀,见人没反应,就用力捏了捏,把人从呆愣中捏醒了。
宋希说:“我觉得我知道我老头儿为什么会死了。”
穆允峥静静地看着宋希。
宋希说:“早年身体落下毛病是一个,我怀疑是给人逆天改命遭了反噬。十五岁以后我有了独立生存能力老头儿不再担心是一个,窥探天机是一个。我想起来了,最后那半年,老头儿已经很少用我的血了,给我囤了许多东西,还一遍遍告诫我宋家家规——军人免费。上次小师叔给了我启发,赚功德,是保我命的最大底牌。养我十五年,老头就带着我攒了十五年功德。”
宋希越说越难受,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涨涨的。
穆允峥说:“去给父亲上坟。”
两人拿了东西,半夜出门,给养父上坟。
这次穆允峥只磕了三个头就避开了,只留了宋希一个人坐在坟前。
上坟回来,宋希一连消沉了好几天。
九月十日,下了一场霜,温度一下子降了七八度。
村里人都有些发慌。
地里的庄稼再过些日子就能熟了,可千千万万不能再降温了啊!
温度降了一天就回升了,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宋希看着外面地里的萝卜白菜有些犯愁。小半亩冬小麦,一亩土豆,一亩地瓜,收完以后就种了萝卜白菜。时间上比较乱,拔完麦子种的长得最好,挖完地瓜种的还很小,一场霜冻下来就有些打蔫。至于那一亩多黏高粱,现在看着还好,就是长得不够饱满,还不到收割的时候。
九月十五日,下起了小雨,夹着细小的雪花。
宋希赶紧把种的最早的小半亩萝卜白菜蒙上了中棚,后面的眼看着是不中用了,就不管了。
一天雨夹雪之后转了小雪,一下两天,气温也更加愁人。白天出了太阳会升到七八度左右,化冻。晚上会再次降到零下两三度,结一层薄冰。
宋希把黏高粱收了回来,收拾好以后一过秤,五百多斤。一亩半还多的地,比往年一亩地打得还少。高粱粒都有些发瘪,今年的药酒是不能指望这一茬高粱了。
村里人也把玉米收了回来。两个棒子,第二个几乎全是瘪的。第一个尖尖上也是瘪的,底下的长得也不太饱满。
全根叔舍得上肥,用了双地膜,一亩地有六百斤出头。只用了一层地膜的人家,一亩地上了五百五十斤的都没有。
来做短工的人也都安安静静的,只管埋头干活。干一天的工钱降到四斤粮不管饭也没人说什么。收成不好,主人家全都窝着火,闹起来,岂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真撞了上去,以后就没法到这边村子干活了。
没多久,上面下来征税了。
今年税粮和去年一样,每亩地收一百五十斤粮。
去年亩产九百斤,收一百五十斤。
今年亩产五百斤,还收一百五十斤!
宋希心想,大概要出事了。
第118章
然后,就真的出事了。
石碾子村地少,一人只有两亩半略平整的地,半亩山地。山地出产本来就不多,再加上今年年景不好,一共三亩地,亩产平均四百斤多点,却要交一百五十斤粮,剩下那么一点够做什么!
石碾子村的地本来就没有别的村子肥,产量死活上不去,却要交一样的税粮。每年收税的时候石碾子村都是刺头,总想抛开那半亩山地不交。县里很是头疼,今年抽签抽到收这个村子税粮的工作人员态度就十分强硬。
在石碾子村村民打伤两个工作人员后,连队里那个新兵吓得一哆嗦,枪走火打中了一个村民,正中胸口,眼瞅着就没气了。
然后石碾子村全村都动了手,直接把死者抬到了县政府门口,旁边捆着那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小兵。
沈越得到消息后带着剩下两个排冲过去把人抢了回去送进了医院,又给宋希打了电话。
宋希过去的时候那个小兵的身体都开始变凉了。
沈越蹲在医院走廊里,愣愣地说道:“他叫彭鹏,今年十九岁,本来就是因为在家里吃不上饭才来当兵的,饱饭还没吃上呢,人就没了。他才十九,十九,才十九啊!”
沈越抱着宋希的腿,嚎啕大哭。
宋希沉默着看人哭。
哭完了,沈越说:“怪我,都怪我。看到打人而已,就吓得直哆嗦。这么弱,是我太放松了。全体都有,集合,五公里,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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