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腾了两个温室出来,一个两亩大的,一个一亩大的。
挖出来的小土豆堆了很大一堆,宋希看着也觉得很是肉疼,后面的事情就更不愿意管了。只打算每隔几天煎一次药送过去,顺便看看里面的人有没有生病的。
老村长坐在宋希家里叹气。挖土豆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看着,大的已经有拳头大小了,温室里的土豆,肥又重,长得那么好,眼看着就快熟了,一下子就铲掉三亩,换谁也舍不得。
宋希在炉子上煲羊汤。
怕有人找事,老村长也住在这边,带着大儿子住在温室旁边的小屋子里。离得近好照顾,宋希隔一天就给老村长煲一锅温补的汤,或者熬上一碗药粥,慢慢的,老村长有些青灰的脸色也补回了一些血色。
村长的大儿子拉着宋希狠狠掉了一次眼泪。这几年父亲老的太快,又放心不下村子,日子难过,多少心都不够操的。不能静心,伙食也跟不上,身体怎么好得起来!
宋希也怪难受的。老村长是个公正人,这么多年对他们父子照顾颇多,麻烦事和得罪人的事都主动揽了过去,碰上犯浑的也会直接骂过去。如果不是村长多方照顾,当初他们父子两个刚回来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快在一个严重排外的孤姓村子站稳脚跟。
不过,村长到底年纪大了,操心的地方又多,他能做的不过是在这最后的几年帮忙调理一下身体让这个可敬的老人轻松一些罢了。
糖糕看着温室那边来来往往的人群,皱眉:“才进腊月,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冬天最起码还得好几个月。那三亩地被这么多人踩上几个月,开春以后翻地就是个大难题。”
唐阿姨说:“咱们这里都这么冷了,真不知道东北那边怎么过。”
东北也有温室,可那是种救命粮的。如果种地的人都快冻死了呢?是保地里的粮,还是保种地的人?这种事不能往深里想,想多了,就会越来越绝望。
电路一直没有恢复,宋希这里是自己发的电。温室那边人多怕出乱子,也给开了两盏灯,天黑开灯,天亮关灯,瓦数不大,晚上也不关。
雪仍旧没停,不过比前些日子小了许多。村里每天都安排了人扫雪,务必要保持从村子里面到温室这边的路畅通。
住在温室里的老人小孩也不是猫在里面就不出门,有些畏寒的老人不爱动弹,淘气的小孩子们却是呆不住的。
于是,温室外面的煤堆和柴火垛就经常被孩子们爬上爬下。没多久,堆得高高的苞米秸秆柴垛就散了架,露出了下面的麦子。
村长又生了一场气。那几个小孩子拆柴垛的时候旁边是有大人看着的,而且他早就跟家长们说了,别动柴垛,下面是过冬的麦子,怕冻。
“不想住都给我滚回自己家去,没得小宋搭煤搭大棚给你们过冬还糟践人家庄稼的!一个个的,都丧了良心了……”村长对着两个温室狠狠骂了一通,气狠了,胸口疼了好几天。
重新垛好的柴垛第三次被淘气的小孩子拆掉以后,宋希把祛湿药停掉了,也不再每两天一次过去给人诊脉了。
有人来讨药,宋希说:“我药材不够了,怕湿的话就各回各家吧!我温室这季收成毁了,一时半会儿也种不了。现在还有一些煤,想换的话,跟县里一个价。”
日子都这么难了,偏还有人专爱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就算糟蹋了麦子,难道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再说了,他们家又不是少了这块麦子地就吃不上饭。撺掇不懂事的小孩子使坏,人啊!
各回各家容易,怎么过冬就难了。宋希那话显然表明了,想要煤,拿粮食来换,借是不能的。可村里有很多人家是换不起煤的。那些人家就把那几个使坏的人恨到了骨子里。
第121章
这事儿太恶心人,宋希不愿意多说,只交给村长几个人名,把他们教唆小孩子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加了一句:“事不过三。”已经三次了。
当晚,那几家人就收拾了老人小孩的东西骂骂咧咧地回家了。
老村长叹气:“人心坏了,人心坏了。”
村长大儿子说:“那几个,人心就没好过,从来就见不得别人好。这样也好,闹一回彻底撕撸开,以后也不用跟他们共事,省多大麻烦!再讲村里情面也不能跟这种人讲,忒恶心人。属苍蝇的,不咬人膈应人。”
宋希笑了笑,没接话。一个村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种话别人说得,他却说不得。谁让他是外姓人呢!
说来村里的外姓人也不止他一家了。前些年的移民,姓程的那四户人家,好像到现在也没能融进村子,与村里人来往很少,说话做事总存在着一种隔阂。村里人也不爱搭理那些人,对他们的称呼向来是“移民”。
再就是牧民阿古拉一家,他们要比那些移民好一些,毕竟卖牛奶羊奶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接触,虽说一天也卖不上几碗奶。尤其是秋收以后,除了少数家庭负担轻粮食比较充足的人家会隔三差五给家中小孩换上一碗半碗以外剩下的几乎全被宋希包圆了。
特木尔和乌力罕过来送奶,一样一桶,放下就跑了。
村长大儿子看着就有些羡慕,问:“这些东西,以前家里孩子们看都不看一眼,酸奶都嫌不好喝,现在不好喝的馋死也喝不上了。”
宋希笑笑,说:“也不用多,一周两次,一次一碗,一个月也不过四五斤粮食,保准让你儿子脸色红润上一些。你就一个儿子,有什么舍不得的!”
村长说:“你一天这么两大桶,得不少粮食吧!”
宋希点点头,说:“是啊,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我得换药材啊!成药上头已经定了不能随便给人,奶粉养人,那边倒是多多益善。”白谨之是奶粉的大客户,先养他哥,有多的再拿去孝顺长辈拉拢关系。
村长又叹了一口气。年成不行,庄稼长不好药材自然更长不好,想弄药材只能想法子了。要不是小宋人面广门道多,村里人要是再有个头疼脑热的话就只能忍着了。
腊月过半,天越来越冷了,白天零下三十来度,晚上最冷的时候甚至已经破了零下四十度。
住在温室里的人已经没人往外跑了,都在里面扎堆打发时间。老人裹着被子坐在门板搭起的床铺上唠嗑,小孩们就凑在一起打扑克。
为了省煤,温室里的温度不太高,只在十度左右,说不上多暖和,冻不死人罢了。
村长仍旧住在温室旁边的小屋里,很满足。这里要比他家里暖和多了,现在两个儿子轮换过来陪他,饭也是在家里做了送过来跟着大伙一起热一热。
宋希仍旧每隔两天煎一次药送过去,看着那些老人小孩越来越没精神也只能叹口气。
糖糕说:“不知道猴子怎么样了,好久都没他消息了。”电停了,电话也打不通了,现在的日子就跟被隔离一样,与外界的联系已经全部断掉了。
宋希看看周阿姨,没说话。他也想去看看沈越,只是有些难办。如果他和穆允峥一起去,温室里那么多人,一旦被人挑唆,糖糕一个人肯定看不住家,再加一个穆允峥也不保险。如果糖糕和穆允峥一起去看沈越,路上雪那么厚,再加上快要冻死饿死的人群,家里人更不放心。两人都是大兵出身,对着快要活不下去的普通百姓,哪个下得了狠手!可若是下不去手,遇到冲突的话吃亏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周阿姨笑眯眯的:“担心什么,他们那么多人,一整个连呢!”
看着周阿姨,宋希心酸极了。这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对自己的儿子无限支持,关于自己,永远只有笑眯眯的一句话:“我过得好着呢!”可私底下的揪心难过又有谁知道呢!
就像沈越,逗比的表皮下,心里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坚持。正如穆允峥说的那样,他做不到在国家最艰难的时候退役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然带着老妈直接学糖糕给人做长工,吃穿不愁天天有肉,哪至于像现在这样朝不保夕连饱饭都吃不上几顿呢!
宋小多套了雪橇,拉上粮食和抓好的药,转头叫了两声。
宋希摸摸宋小多狗脑袋,说:“如果有人劫道,只管下嘴咬,胳膊腿随便。你爹要是有危险,脖子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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