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魔界边界的大地上——
“阿蒙蒂斯呢?他还没来吗?”
“报告瓦沙克大公!阿蒙蒂斯大公去西边界了。”一个长着翅膀的小球模样的使魔,颤巍巍地出现,它巴掌大的身体上只有一颗大大的眼睛,如今正有些慌张地眨巴,“大公他临时收到消息,有十翼天族出现在了那里。”
“什么?”
瓦沙克露出惊诧的神色,“至上天的天族为什么会来魔界,他们是打算开启下一次天国与魔界的大战吗?”
地表之上的天空,由光轨划分出“七天界”,而最接近天之国的“第七天界”又被称为“至上天”。天族最顶尖的战力军团和最强大的十翼者们,几乎都居住在至上天中。
他们自诩为这世间最圣洁最光辉者,轻易从不下界,因为他们觉得世间多污浊,唯有至上天纤尘不染。
更不要说被他们誉为“恶臭之地”的魔界了。哪怕过去的天魔大战,他们都是在分属于自己地盘的第一天界进行——是宁可让魔族在第一天界大闹,自己承担战地损失,都绝不把战场转移到魔界的那种极端抗拒。
而现在,这样抗拒的天族中的十翼者,竟然会破天荒地跑到魔界来。
不対劲……相当不対劲。
如果是以前,瓦沙克早就忍不住去看热闹了。
但是——
“该死的,那群天族早不来晚不来,他们可真会挑时间!”瓦沙克咬牙切齿,“深渊的暴动还没调查清楚,阿蒙蒂斯又不在……”
之所以需要阿蒙蒂斯,是因为対方是如今魔界唯一一个进入过深渊后,还存活下来的魔族。
那大约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阿蒙蒂斯不知因何坠入深渊,随后,他的部下在深渊边百米处捡到了重伤的他。
其他魔界大公対阿蒙蒂斯在深渊里的经历很感兴趣,但阿蒙蒂斯却始终対具体发生了什么缄口不提。
虽然很不爽阿蒙蒂斯的沉默,但瓦沙克他们不得不承认,如果说还有谁能够猜出什么如今深渊的端倪,那恐怕也只有阿蒙蒂斯了。
只可惜,那群天族仿佛掐准了时间一样来搞事!!
瓦沙克対此感到十分棘手。
而在他遥远的対面——深渊的深洞范围十分之广,如今的几位魔界大公都分别带着各自的军队,分布在深洞边缘外的各处。
距离他最近的另一位大公显然有了想法,瓦沙克注意到対方分派出了大批军队,他看他们的动向,猜到対方大概是想先支援西边界,把被天族缠住的阿蒙蒂斯带回来。
就在这时,忽然,深渊又一次震动了起来。
这一次的震感,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强烈。
铺天盖地的黑雾,自那方深洞中猛地冲天而起。
瓦沙克注意到遥远深洞対面的一边,亮起了代表魔族释放力量时的魔纹。
璀璨的魔纹,犹如一个又一个法阵般,闪耀在天地间,抵挡着如潮般的黑雾。
“哼。”瓦沙克发出不满的轻嗤,“対吾等之神的力量如此畏惧……也罢,神的欢欣与怒火,都是対我等的恩赐,我是不会抵抗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所有作死的人,都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深渊里去的。
而深渊只是永恒地存在于那里,存在于魔族的大地上。
换句话说,只要他们不主动踏进去,那就不会出大问题。
——然后就出大问题了。
“……”
直到被深渊探出一根触手般的雾气抓住的时候,瓦沙克的表情都是懵的。
他被黑雾卷到高高的天上,从俯瞰的角度见到了魔界荒芜的边境大地,同时也见到了那些驻守在深洞各地的同僚们,那一一投来的震惊注目。
他们望着他的目光掺杂着惊诧,震动,最后通通化为対烈士的目送。
瓦沙克:“……”TMD
他相当理解魔界的丛林法则,而且不是第一次地,见识到了同僚们的冷漠。
——所以你们完全没人打算来救一下吗??!
终于,瓦沙克看见嘉波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似乎想要尝试性地拉一把。
但事实证明,魔族的力量——即便是大公,也无法撼动他们的“创世神”。
瓦沙克突然有点感动,“好吧,嘉波,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北城区的晶矿开采权我就不跟你抢了!”
他这话不知道是対対方说的,还是対自己说的。
——如果,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所有魔族就这么看着瓦沙克的身影,被深渊探出的触手抓起,拖进了深洞的里面。随着一同坠入进去的,还有几个瓦沙克那边的使魔和部下。
他们掉进深渊里了。
这也是深渊第一次,主动从外界攥取什么东西。
没有人觉得坠入深渊的生灵,还能活着回来。阿蒙蒂斯的事情是个奇迹,也是至今唯一的奇迹。
而奇迹,就是绝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的东西。
所有魔族的气氛陡然有些沉重。
瓦沙克的军中发生了骚乱,他们犹不敢相信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正跪在深渊边上,请求魔界的神明饶恕他们的大公。
难以置信,瓦沙克的军队竟然対他意外得忠诚。
所有魔都在为深渊前所未有的变化感到心惊,担忧着可能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阿蒙蒂斯来了。
他看上去风尘仆仆,头上的角沾着血迹,身上还带着硝烟的痕迹,显然刚从一场极其险峻的战斗中脱身。
而放眼整个世界,能够与魔界大公打得有来有回的,便只有至上天的那群天族。
接踵而来的变故,让所有魔焦头烂额,“阿蒙蒂斯……”
“我知道。”阿蒙蒂斯打断了同僚的问询,他似乎已经清楚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以及叫他前来的原因。
阿蒙蒂斯直接越过所有人,走到深渊的洞口旁边,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深渊……”他低低的声音,缓缓吐出,像坠入了某段回忆般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很好奇我曾进入过一次深渊的事情。”
阿蒙蒂斯的眸光隐隐闪动了一下,随后说:“我能够告诉你们的,就是我什么都没看到——”
他回忆着那短短的一次接触——那种浩瀚的,犹如面対至深至纯的“暗”,仿佛整个灵魂都被窥探得一干二净的悚然感,再度隐隐浮现。
阿蒙蒂斯说:“反而,是深渊读取了我的记忆。”
“你的记忆?”另一位大公眉头紧锁,“你是说,深渊在收集记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深渊,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无所不能的神。他们从来没想过,深渊会対别人的记忆感兴趣。
阿蒙蒂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更准确地说,是知识。深渊需要我们拥有的、而祂自己不了解的知识。”
一群魔立即头脑风暴,“魔纹学?高阶吟唱咒法?极危魔力运转?禁忌召唤?”
他们说的都是能够让一个魔实力大增的“禁忌知识”,然而,一旦対象放到深渊上,好像瞬间就不值钱了。
阿蒙蒂斯动了动唇,“不。”
他很清楚那一次,他的脑海里有哪些“知识”是被他们的“神”反复翻阅查看的。
阿蒙蒂斯道:“是建筑学,艺术,园艺种植,还有——”
他面色隐隐古怪,顿了顿,“保育学。”
一群魔族瞬间安静。
而与此同时,几乎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的瓦沙克,在一阵天旋地转后,竟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活得好好的。
“大公!”长着一対黑色小翅膀的球形使魔,眼泪汪汪地扑上去,发出嘤嘤的哭泣。
瓦沙克定了定神,发现除了使魔以外,一同掉进来的,还有他的几位部下。
他的部下远不如他强大,可如今竟然也没什么事地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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