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清澈的灵气,丝丝缕缕都亲和他,都要往他这里来。
他的眼睛又覆上了一抹红色,喧嚣嘈杂的声音如汹涌之浪席卷而来,他神色凛然,再装不出那素来和善之态,一掌拍断桌角。
他定定神,到床上闭眼静坐,极力调理气息,强压住那些声音。
隔壁有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再听得「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他的额上渗出细细汗珠,窗前烛火因这屋内暗涌的气息而不安跳动,时明时暗。
“叮咚”两下,有人敲门,他紧闭眼睛,蹙了蹙眉。
“师叔您还没睡吧,我忘记把乾坤袋给您留下了,这里面是从流霜殿带来的枕头被褥,要我给您换上吗?”
他眉头蹙得更紧,没有答话。
门外人徘徊了稍许,又敲了两下:“睡了吗?”
还是没有回应,许千阑奇怪,平时不是挑的很么,稍微有点不舒服就不肯睡,今日怎么这么快睡着了呢?
但既然已睡了,他也就不再打扰。
屋内,床上的人猛地睁眼,眼中绯红不散,面容在灯火之中越发阴蛰,他手一勾,那紧锁的门松开。
刚要离去的许千阑吓了一跳,探头望见他和衣坐在床上,拍了拍心口走进来:“我以为您睡了呢,没睡怎么不说话呀。”
说着走到床边,利索地拿出枕头和被褥:“我给您换一下?”
江暮闭了一下眼,让眼眸里的红色隐藏,他抬头,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好。”
第49章 束缚
江暮看着那人俯身, 把枕头搬走,放上带来的一对,又把被褥搬走, 将要铺上新的时,抬头看了看他:“圣君您别坐在床中间啊, 这样我怎么铺?”
他慢慢挪了一下位置, 看对方攥着两个被角, 往前一铺,又道:“圣君您还是先下来吧, 我都铺到您身上了。”
他缓缓低头, 抬起手,拉住被子一角, 身子却不动。
许千阑愣了一下:“圣君?”
江暮仍带着那一丝笑意,攥住被角, 猛地一拉。
另一边的人猝不及防,陡然被拉了过来,扑到他怀中, 还来不及反应,江暮已将那被褥甩了出去,按住扑来之人的肩膀,翻身将他压下。
太过震惊,及至四目相对,鼻息相缠,许千阑才反应过来, 仓惶抬手, 然而双臂被身上的人按住, 根本就动弹不得, 他惶恐看来:“圣君……”
江暮手指微点,浮起细细水流,在他的手腕处轻轻缠绕。
许千阑抬手腕,发现自己被那水流束缚住了,他又慌了几许,面上通红:“师叔……”
有水流缠绕,江暮便腾出了手,一手撑在床上,另一手缓缓拉起他的一缕头发:“怕什么?”
这声音不若平日温和,只若凛冽的风,带着疏离与寒意,许千阑微瑟:“圣君您怎么了?”
江暮不回答,把那缕发在手里打着卷,卷了一会儿,手指一抬,发梢呼啦从手中落回,他那含笑眉眼低头看来,温热掌心又覆上许千阑的面颊。
身下的人又是一抖,被抚过的脸越发滚烫,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你要做什么?”
江暮的手从面颊拂过,自他嘴角抚下,将那下巴一抬,面容又靠近几许。
许千阑脸色大变,慌乱欲挣脱,然而被束缚着无法动,他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惶然失色,想转过头,而下巴被捏得紧紧。
那唇也越来越近,缓缓地,拂过他的嘴角,面颊,落在耳畔,温热扑洒耳边,让他更是战栗。
那比平日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让我看看……”
“不。”羞愧之色跃然于面,许千阑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挣脱,“你休想得逞,你……我当你是圣贤之辈,你原来是这种人,算我白喜欢你了,若我得自由,我一定会昭告世人,他们所供奉与敬仰的水阙圣君就是个淫/贼,该遭人唾弃……”
“幻形虎……”耳畔的声音与他的骂声融合在一起。
许千阑:“……”
他瞬间闭嘴,瞪大了眼睛,扭动的身体也陡然停住。
江暮没想到自己只是语调放慢了一些,就得来一通铺头盖脸的痛骂,他冷哼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惊愕的神色,“不给看?”
“给。”那羞愧之色还没散,脸比方才更红。
“好。”江暮慢慢起身,侧躺在他身边,手指轻抬,收了那两道水流。
得了自由许千阑揉了揉手腕,转头见江暮向他使了一下眼色:“快啊。”
他心神不宁地施了洗浊之术,月华流进来,那只大虎今日有些不安,没有睡觉,眼中的火焰上下起伏,在悬空之处走了几步,停下脚,舔了会儿爪子,又徘徊了几步。
江暮浮起笑意,继续拉着身边人的头发打卷。
许千阑往旁边看,屋内烛影明灭不定,将那张脸落入阴影之中,他看得不太清明。
大老虎又不安地徘徊了几步,好不容易趴着要睡,头搭在爪子上,闭了一下眼,过会儿,又换了另一个爪子,再然后两个爪子伸开,而后,又侧身躺着。
直到洗涤之术效力消失,它的身影慢慢消散,也还是没睡着,不知它在灵识虚境里,又可能睡得着。
许千阑小心翼翼地往身边问:“还……还看吗?”
“不看了,睡。”江暮缓缓松了他的头发。
他便要起身,还未坐起,被一手臂一揽,重新倒了回去。
江暮凛然看过来:“去哪里?”
“我……回房间啊。”
“为什么还要回去?”
“您不是不看了么,我回去睡……”
“平时都是直接与我同睡的,今日为何要走?”那语气里带了几许压迫感。
许千阑蹙眉,这不是你说今晚不用陪么?
“就在这里睡。”
“是,弟子遵命。”他躺好,心中如那幻形虎一般惴惴不安,又往江暮面上看看,幽暗烛影下,那神色依旧令人捉摸不透。
这般犹疑着,后来也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色空灵,皎月如盘,周围沉寂了下来,江暮眼中的绯红逐渐散去,真正消失。
天亮时,他的目光恢复柔和,摆出一贯温润的笑意,低眉看着身边沉睡的人。
许千阑睡得不安稳,感觉到天光就醒了,一睁眼正对上江暮的眼神,他惊了一惊,不觉往后挪了一些:“圣君您醒这么早?”
几缕晨光透进窗棂,他此时看清了江暮的脸,那眼眸,面容,神色一如往常,温润随和,他有一瞬间怀疑昨晚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嗯,外面有些吵闹。”江暮笑道,语气也如平时一样温温柔柔。
许千阑那惊惧之心消散,带着疑惑回道:“今晚婚宴,他们大抵要早起准备,那咱们起吗?”
“起吧。”江暮慢慢坐起来,“在人家这里做客,总不好赖床。”
两人很快起床,许千阑很自然地来帮他梳头。
一面梳头,他一面思及昨晚之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圣君昨晚不大对劲儿,便试探着问:“您昨晚的眼神和语气……为何跟平日很不一样啊?”
“额……”江暮以为不提就能糊弄过去,但对方还是要问,他轻咳了一下,“没有不一样吧,我平时不就这样吗?”
“哪里就这样了,您昨天明明很凌厉的样子。”
“那个,我只是困了,想早点睡,又想看看幻形虎,故而说话低沉了一些,眼神……我困得眼睛睁不开,努力撑着硬睁,可能看上去有些严肃了,你不要想那么多。”
“都这么困了还要看啊?”
“当然了,机不可失么。”
许千阑蹙眉,这机会又不难得,他们不是日日都能见面吗?
“那……那您还压着我,捏着我下巴,束着我手不让我动,这又是什么意思?”他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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