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等了几分钟不到,末班车就来了。
公交车缓缓在他的面前停下,车门在“噗呲”一声后推开。司机一直目视前方,公交车里只有四五个人,分散坐着。
楚惜羽把准备好的硬币放进去,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坐下后,发现自己的左前方坐着一个红衣女人,身形纤瘦,看样子挺年轻,黑色长发垂着,遮盖了她的半边脸,垂着头一动不动的。
她穿着红色长裙,腿边放着一把雨伞,伞尖不断滴落着水滴。
晦暗的公交车内,车顶老旧的灯闪烁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短路,气氛瘆人,伞面的水滴仿佛流不完似的,不断地滴落在公交车的地面,缓缓渗开。
公交车驶进了荒无人烟的道路,道路两侧生长着没过人腰的桔梗和枯草,扭曲的影子在路面舞动。
昆虫藏在干枯的荒草里,在夜肆意里嘶哑地鸣叫。
楚惜羽瞥了眼路边干枯的荒草。
转念一想,现下正值夏季,天气干燥,近几天没有下过雨……
她的伞上怎么会有雨点?!
楚惜羽觉得匪夷所思,在公交车缓缓经过路边唯一一盏路灯时,闪动的光亮透过那个红衣女人身边的窗户照在她身上,又瞬间被黑暗吞没。
楚惜羽在那一刻看清了她的伞面,那持续滴落的并不是水滴,而是深红色的……鲜血。
他的手心紧张得冒汗,又想起刚才在林子里撞鬼的事情,双腿微曲,询问系统:
我要是突然挂掉了,可以送一张复活卡吗?
【不可以哦。】
呜呜。
楚惜羽把书包放在了身前抱着,这样能稍微带给他一点安全感。他警惕地环顾着周围,正考虑在前面漆黑的站台下车时,突然,有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惜羽心里一颤,他回过头。
他是身后坐着一个和他穿着同样的校服的女生,轻声对他说:“到、到前面站台就下车吧。”
这个女生扎着马尾,长相清秀,眼里同样满是害怕和紧张,连说话的尾音都在颤抖,吓得都快哭了。
楚惜羽对这个女孩有点印象,他们应该是同一个班的,他今天貌似在班里见过她,
“好。”有同伴一起,让楚惜羽稍微壮了壮胆量,在公交车靠近路边站台的时候,他抱着书包起身。
那个女生也跟着起来,紧张地站在他身后。
“噗呲——”
公交车后门发出一阵喷气声,继而推开了门。
楚惜羽侧过身,让那个女生先出去,在这万分紧张的一刻。
沉默的司机突然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他,“这段路不是到镇子上的吧,你们这么快就下车?”
司机的发问让那个垂着头的红衣女人动了一下,微微侧过头。
楚惜羽的身形一顿,他感觉现在自己的汗毛都快立起来了,大脑空白了一瞬间,才回答道:“我……们晕车,想下去走一段路。”
好在,车内沉默两秒后,司机没再说什么,收回了目光。
那红衣女人继续垂下了头。
楚惜羽和那个女生都暗自松了口气,快步下了车。
公交车的后门迅速关闭,继续驶向前方。
他们都惊魂未定,看那辆车离开后才敢喘气。
“你……你刚刚也看到了吧?”那个女生吓得发抖,说:“刚才那个人的伞在流血。”
楚惜羽点头,“我看到了。”
他看着那辆消失不见得公交车,缓了好一会,他环顾了漆黑的周围,不敢多待,“我们赶紧走吧。”
那个扎马尾的女生连连点头,“好。”
他们几乎是用跑的,途径了好长一段路,直到看见了远处镇子路口的灯光后,才敢缓下步伐来喘息。
他们继续快步走进了镇子路口的石拱门,才彻底松了口气。
那个女生带着哭腔说,“我没想到能碰见这么可怕的事,我以后再也不敢坐公交车了……”
他也不敢了。
楚惜羽的气息不稳,他问:“你家也是在镇子上吗?”
她哭着点头,“是,我家也是在这边。”
楚惜羽喘着粗气,礼貌性地自我介绍:“那个……我叫楚惜羽。”
“我知道,我今天在班里见过你,我叫林清雪。”她抓紧了书包背带,她补充说:“我们几个女生都讨论过你。”
“讨论我?”
这个女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因为你长得很好看,皮肤比我们女孩子都还白,腿很好细,五官也好漂亮……我们都好羡慕你的。”
楚惜羽被说得不好意思,低着头说:“谢谢……”
“以后早点回家,应该就不会再遇上这种事了。”他礼貌地安慰了她几句,其实他自己也怕得要命,他走到了青石板路堆砌而成的巷子口,说:“我家就在里面,那我先回去了,你回去的路上多注意安全。”
“好。”林清雪点头,她和楚惜羽挥了挥手告别。
……
楚惜羽回到家,刚把书包放下,就看见苍老的外婆定定地站在楼梯口,凝着目光审视他。
外婆像是一整天都没有出门,面色枯槁,鼻子微微倾斜,他站在不远处唤了她两声,她像是没有反应 ,目光依旧定定地盯着某一处,恍若一汪毫无生气的死水。
楚惜羽被吓了下,有点担心外婆,他上前唤道,“外婆?”
他的手在外婆面前晃了两下,外婆的目光才像活过来了似的看向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目光冷而瘆人。
“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外婆的混浊的三眼角很犀利,一针见血,“在回来的路上。”
楚惜羽愣了下,心道外婆不愧是受人敬佩的神婆,他点头,小声说:“是,在公交车上……”
“以后别坐公交车了。”外婆扶着楼梯扶手下楼,蹙着眉,把手里的物件扔在在客厅桌上,“戴上这个,别再带不干不净的气味回我家。”
楚惜羽侧头看向桌面,那是一条坠玉项链。碧色的玉面雕琢着神像,光泽亮透纯粹,用红绳编串着。
“谢谢外婆。”楚惜羽拿在手里握了握,端详了许久。
真漂亮。
外婆没说什么,自顾自地上了楼。
次日一早。
楚惜羽做了丰盛的早餐,以作为对外婆的感谢。
他喊了两遍。
外婆才披着古旧的异族马甲服饰,慢腾腾地锁上自己的房门下楼,来到餐桌前坐下。
外婆有一个习惯,她每次下楼都会先锁好自己的房门。
神神秘秘的。
楚惜羽给外婆盛粥,看着她挑剔地夹断了一块早点,挑掉了自己的不喜欢的部分,才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外婆又夹了一块,勉为其难地夸道:“还吃得过去。”
“外婆你喜欢吃就好。”楚惜羽微笑着,唇瓣弯起好看的弧度。
楚惜羽的母亲是当红歌星,后来成为家庭主妇后,就爱上了烹饪。楚惜羽不仅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基因,也从小就跟着母亲学做饭,他不论是西点还是中餐他都学过,厨艺特别好。
但外婆天生就不爱夸人,性格就这样,外冷内热,刀子嘴,能从这位挑剔的老太太嘴里听到一句夸赞已经实属不易。
楚惜羽给外婆夹了块点心,怕热粥烫到她,挪到了自己的身前。
外婆咀嚼着,捧着碗喝了口粥,动作停顿了五六秒,盯着他的衣服说,“你为什么穿校服?”
楚惜羽手一顿,险些把粥洒出来,“外婆……您说什么?”
她昨天还提醒过自己今天要去学校。
外婆的眼神又变得呆滞,问:“今天不是初八吗?你为什么要穿校服。”
“今天是周一呀,外婆。”楚惜羽感受到了外婆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您是不是记错了?”
“嗯?周一……”外婆怔了下,收回了目光,呢喃了几秒,又低头喝了口粥,“是周一,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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