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门大开着,一条长长的队伍贯穿内外。门中红光大盛,如混沌旋转的异世界入口,伴随震荡天际的魂铃声响。远远看去,幽冥的光点如一条长河流入人间的大地,再如萤火散开,飞入大地的角落。
它们是重返人间的魂灵。
七月初一,月满星稀。午夜天地轮替,阴阳相交,亡灵世界的大门降临生界,死去的魂灵循着生前的记忆和情感寻找上一世的归处,来到人间漫步探寻。鬼门洞开,生死重叠,过去与未来的意义在现在的时空统一。灯火通明的街市上,昏暗寂静的小巷里,田野,河畔,俱是生人与亡魂同行。
那道门悬立苍野之上,无数灵魂的光点从门中飞向四面八方,流星般密密划过夜空。红月如魔,月色落在萧雪的枕边。
他睡得很熟,垂在床边的手腕上青光闪烁,仿佛一种牢不可破的力量压制了漫天摄人心魄的流星光芒,守护着他的梦境。
陈心下了车,对车上的赵佳怡说:“姐,回家发消息啊。”
赵佳怡笑眯眯冲他一挥手:“好。今天谢谢你们啦,改天姐还请你们吃饭!”
“那我也不和姐姐客气了。”
“拜拜!”
赵佳怡开车走了。陈心站在街边,路两旁的广告牌纷纷亮着,行人穿行,车流不断。各商铺已提前给七夕节商业活动预热,夜间的县城依旧繁华热闹。
陈心看向大地上的那扇门。那扇门如时空之流破开的一道裂缝,门两旁守护的神明虚影岿然不动。来自亡灵世界的光飞过他的身侧,如有炙热的星点洒落,若灵魂生前残余的情感和记忆的温度。
陈心戴上耳机,耳机里开始播放音乐。他走进自己居住的小区,如漫步在一片萤火虫飞舞的世界,人们或谈笑、或匆匆从他身边经过,幽光穿过他们的身体,向远方流淌。
陈心随手抓了一个停滞原地逡巡迟疑的光点,它似乎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陈心把它轻轻握在手心,然后张开手指,光点晃了几圈,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陈心跟着耳机里的音乐哼歌,身影渐行渐远,没入黑夜的萤火之中。
第19章 十九
萧雪醒来一看时间,上班迟到了。
他怎么睡过头了?萧雪连忙爬起来,起床时头重脚轻,差点摔跤。他有些头疼,昨晚似乎没睡好,梦深深浅浅,醒了几次,又好像没全醒。
天太热了,白天萧雪都恹恹的。这天时冷时热,时晴时雨,变化也太多。萧雪因总来不及带伞或加衣,还感冒了几次。
办公室的空调马力不足,何海给了萧雪一个小电扇放桌上吹,萧雪靠着这个小电扇工作一上午,热得汗湿透了衣服。他闲下时查了下天气,中午时的芙蓉塘地表温度已接近三十八度。
午休时间,萧雪用冷水洗了把脸才下楼。他在楼下遇到崇苏,崇苏一看就是在等他。
“去我家吃?”崇苏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室外这么高的温度,也没见他多热。
萧雪说:“就在食堂吃吧,免得你做饭。”
“雪糕做好了。”
萧雪:“冲!”
萧雪马上推着崇苏往他家去,崇苏身上竟有种舒适的凉意,萧雪正热得不行,忍不住往他身上贴:“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快?”
崇苏随他贴,答:“天生冬暖夏凉。”
崇苏就像个移动的空调,萧雪恨不得挂他身上,热成浆糊的脑子进行奇思妙想:要是能搬回家抱着睡就好了,淘汰老旧空调,还节能省电。
崇苏把萧雪领回家,他从冰箱冷冻柜抽出一盒雪糕模具,萧雪凑上前好奇看,崇苏打开模具,取出一块雪糕递给萧雪:“尝尝。”
那雪糕圆圆的,萧雪咬一口,一股淡淡的香草加上牛奶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太好吃啦。”萧雪几口吃掉一半雪糕,感叹:“你太厉害了,什么都会做。”
崇苏也拿了根雪糕吃,剩下的放回冰箱。
“你想吃,我就新学了。”崇苏几口吃完雪糕,剩一口含在嘴里,边洗菜边含糊道:“也不难。”
萧雪从他嘴边拿出木棍,与自己的一起丢进垃圾桶。他主动帮崇苏一起洗菜,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心中一直疑惑的问题。
“崇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崇苏答:“因为你值得人们对你好。不仅是我,往后还有很多人都会喜欢你,想要亲近你,把你当作朋友、家人一样对你好。现在的你就是你原本的样子,萧雪,你一直都很招人喜欢。”
萧雪听得微红了脸,心想真的是这样吗?无论是不是真的,崇苏哄得他好开心。
但崇苏说的有一句话让他不大明白。
我不是一直都是原本的样子吗?萧雪茫然心想。
他正想着,不防崇苏忽而靠近。两人本就挤在洗碗池边洗菜,崇苏再一靠近,两人都快贴到一起,萧雪不自在抬起头,崇苏轻轻一抹他嘴角的一点点雪糕。
“馋得很。”崇苏一笑,收回手继续忙。
萧雪被他一个小动作撩拨得头顶快冒烟,这时门被敲响,屋外响起何海的声音,萧雪赶紧跑出去开门。
广秀中午不在家,何海没在食堂吃午饭,来崇苏家蹭饭吃。前阵子下大暴雨,最近快到七夕会,他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得个空忙里偷闲,萧雪给他也拿了根崇苏做的雪糕,何海热得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屁股坐电扇前边吃雪糕边扒拉衣服:“这么热的天,真把人折腾坏了,明天估计能把莲心桥上的架子全都搭起来,哟这雪糕怪好吃的,什么牌子?”
萧雪骄傲答:“崇苏自己做的。”
何海感叹:“这小子真有能耐。”
午饭做好端上桌,三人围坐吃饭。何海说:“希望这一周千万别再下雨了,七夕会上还能搭雨棚,这要是再把哪给淹了,真就没地方搬了。”
萧雪问:“芙蓉塘经常有水患吗?”
“咱们长江中下游这块大平原,哪里不是年年被淹?”何海无奈道:“况且荆江九曲十八弯,芙蓉塘就在荆江边上,更容易闹水患。”
崇苏说:“人沿着江建造农田和城市,年年开拓人的居住地,留给水的空间越来越小,水无处可去,怎么能不闹水患。”
何海点头:“嗯,这也是原因之一……人越来越多,必然要占据更多的土地。人与自然如何能达到一个平衡的状态,这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萧雪问崇苏:“这是你们地理课教的内容吗?”
崇苏答:“没有这么教。怎么了?”
“你的观点总是和我常听到的不大一样,我觉得很新颖。”萧雪不好意思道:“让我总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量太少。”
何海笑着说:“你再与崇苏相处时间长些,就会习惯他的风格了。有时候我都感觉他不像个高中生,反而像个——老师?”
萧雪:“崇老师。”
何海:“亲切一点,就叫小苏老师吧。”
崇苏随他俩拿自己开心。饭后河海便离开忙去了,萧雪收拾桌子洗碗,午间就在崇苏家的沙发午休。
室外烈日炎炎,客厅开着空调,萧雪窝在沙发里睡熟了,身上搭一条薄毯。崇苏坐在窗边,他看着窗外烈日的景色,南方的炎夏潮湿闷热,空气中满是火热的水汽,徒增无风的沉重。
大地与天际交接的平原上,鬼门依旧大开。两道神明虚影恒久地伫立门两侧,染得半边天都是青与暗红。
萧雪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闹钟铃声。铃声响了一会儿,萧雪却全然不见醒。崇苏起身过去,拿起手机关掉手机闹铃。
“萧雪。”崇苏低声唤。
他抚过萧雪额前的碎发,凉爽的房间里,萧雪的额角却微微出了细汗。他呼吸平缓,被崇苏触碰也没有任何反应。
崇苏以拇指按住萧雪眉心,微微用力。淡青的水纹光芒亮起,汇聚在萧雪的眉间。
“回神。”
光芒旋转没入萧雪的额头,片刻后萧雪皱起眉,迷蒙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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