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有私怨?!”
特殊调查局总办公室内,听到何枭说出白令把工作到一半的自己叫过来的原因,坐在办公桌对面,原以为自己是来受案情告破表扬的宋城元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冻住了,盯着对面的正副手一把手,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我跟他有私怨……我跟他能有什么私怨?!我才认识他几天啊我跟他有私怨?!何队,这、这,就算你是上级,但你今天说这话,我也必须要说,咱们是警察,说话要讲证据的好吧?!”
“我一个基层民警标兵出身的人民警察,怎么可能跟一个志愿者有什么私怨啊?”
“诶,宋队,你这话说的——这也不是我们说的算啊。”很能接受他明明是坐在两个人的对面,却直接单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的举动,坐在白令旁边的何枭笑了笑,耸耸肩撇清关系,接着朝他解释:“是电脑评分系统判定你跟陈禾有私怨;要么呢,就是发生了什么特殊事件。但如果是特殊事件的话,你回来也没有跟我们上报啊。所以,我们也就只能先来找你问问看了。”
“……‘系统判定’?”熟知各项系统的宋城元只用了一秒,立马想到了关键点,眉心一跳,瞪大眼不可思议:“意思是,除了肖长河以外,他之前的评分也都在及格线以上还高……而我的评分导致他突然断档掉档了?!”
“嗯……”何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抱着臂,靠着椅背,做了个笑的表情,默认了他的问话。
“!”当着他跟旁边旁听的教导员和白令的面,宋城元最终还是把那句险些脱口而出的“到底是什么十级脑残评的分啊?!”咽回了喉咙;再说也算是得到了因由,于是他勉强将白眼也压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后,才重露出了笑,耐着性子,挺直脊背,对着他更是白令,为自己分辨:“这……这是个误会。误会真的。”
“我就是……真的不是私怨。我扣分理由,其实就是他细则里那个,他的自我身份认知真的太不明确了。这非常不利于办案。其实,记录仪里就很清楚——当时那么多人都在,他作为一个明确的、警方的人,但他自我定义的立场真的是……如果以一个正式警察的标准来看,他是绝对不可能合格的。白队,何队,马教导员,你们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如果我给一个人打极低的分,那一定是他有什么毛病很严重,而不是出于狭隘的个人主义。如果你们不相信,你们可以去回看摄像,你们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白令对着他完全不避不闪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他回以诚恳目光;继而侧头和何枭教导员都对了下眼神,再回过头后,终于垂下了眼皮,没说去看,也没说不去看,而是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平淡:“下次再给谁打0分的话,最好提前报备一声。”
“……”听见对方没提看监控的事,宋城元就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而听见“0分”和“提前报备”两个字,他又知道这是个非常严重的警告。由是一边心里发着苦,一边脸上不改颜色地笑,全当只听了句上级对下级的普通劝诫,连连点头:“是。”
“……”白令的训诫时间告毕,何枭和教导员交换了个眼色,接到眼神的后者立即“咳!”了一声,在引来宋城元的注意后,双手捧着保温杯,脸端着笑:“小宋啊,你呢,也别厌烦我们这么小题大做。”
“其实啊,这个陈禾呢,到现在,是已经完成了六个任务了。按照我们新出的内部规定呢,只要再顺利完成一次任务,就可以直接提到正式的后备队伍里了。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他是有很多不足,才会打那么低的分;而且呢,这个认知和个人立场意识问题,也确实是衡量警察素质的最重要因素之一。可,我们想呢,他也必然是有非常过人的地方,先前才会得到那么多评分人的认可,致使他的分数一直能够维持在标准线以上。我们看人,也不能只看人缺点,以偏概全的,不看人优点啊。”
“……”但这个缺点就极其、极度他妈的致命啊。宋城元维持着笑,没反驳什么,只殷勤地点头应:“是是是。”
一眼看出了他的口不对心,在又和白令对了个眼色且没受到对方阻止的表态后,教导员笑了笑,眼角两边的皱纹堆起:“我知道,你点头点得这么快,心里肯定还是觉得,立场问题,是一个公职人员需要知道的,最重要的问题。不认为自己有错。”
“……”本来不认为他会点破这件事的宋城元一下子僵住了笑,顿住动作,抬起了头。
“唉……你们都说我老,我看关键时候,你们都不比我年轻啊。”教导员抚着保温杯,对着他,叹了口气:“时代变了——今天不是昨天,更不是前天、大前天、没有‘觉醒’、‘异能’这些的以前。”
“这是一个正在、也已经开始出现了大变化的时代。以前,我们对人的考核,注重一个人本身的立场,是因为,立场确实就是最重要的,因为没有坚定的自我认知和信仰,人是不可能在任何一行,长久地走下去的;但现在,世界在变化,我们也在变化,‘立场’,已然不再是一个固定的锚点了。”
“而是我们,应该去主动争取‘立场’。”
“‘立场’,是人才积累起来的……”
“而人才,”老人背对着窗户、鬓边花白的脸带着笑,笑容后的眼睛对着他,隐藏的光芒很深,“人才,在什么时候,都是最稀缺的。”
“你不去争取,别人就会去争取。”
“你是第一批来到特殊调查部的,你更要明白这一点啊。”
“……”
……
十分钟后,副队个人办公室。
“……把这些资料送到老童那去,还有这些、这些。”宋城元站在办公桌前,将桌上的一大堆案宗一股脑地放给了身边的小刘;小刘抱着快冒到自己头上的文档,苦着脸转头:“师父,这么多……这不都是我们的卷宗吗?你干嘛都给他们啊?他们又不会帮我们再整理一遍,就是帮归个档的事,我自己去就行了,到时候年底还要抢……当帮我们的忙说帮我们做了事——诶!师父你干嘛?!那是最新的姚平他们的档案!这个案子还没走完呢!师父,我们耗费了这么几天,这都走了九十九步只差临门一脚了,你要把这个案子让给他们啊?!那不是让他们白捡装备吗?!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可总也要为协助我们的那些民警兄弟和陈禾他们想想吧?那童队他们的编制都不知道调没调到这边来呢,你给了他们拿去归档,那些帮忙的兄弟怎么算啊?!”
“……”布着老茧的手指在牛皮纸封面的案宗上停顿住,宋城元抿紧了嘴,黑着脸,没说话,但看着上面的案卷编号,也没再把东西继续往他怀抱里扔。
“……”小刘觑着他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问:“师父,你是不是,刚刚进办公室,遇到了什么,不太开心的事情啊?”
“比如……咱们刚刚告破了案子,白队他们,就没表扬表扬咱们吗?”
“我进的是总办公室!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被他问起,宋城元总算收回手,明显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跟着抱着手臂,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用力哼了一声:“不过就是,又跟着咱们三个大队长,学到了点新东西罢了!”
“……”这意思就是确实挨骂了。小刘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说这两句话,就算是把气发出来了;因此一下松了口气,大着胆子将手上十几斤的案宗放回了桌子上,稍稍甩了甩手臂,进一步问:“什么‘新东西’啊?是什么新规定吗?比如‘正式警察不许给志愿者脸色看’之类的?”
宋城元翻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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