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刚加入猎犬号不久的新船员,有别于麻木的老船员们,利瓦伊对雾岛的一切仍然充满了好奇和恐惧。
“什么事?”作为一个很有经验的工作人员,撒克里很快就适应了格雷船长的身份,询问这个新船员叫他的原因。
利瓦伊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那些客人让我来问您,长生鲸还有多久出来?”
“…我自己过去和他们说吧。”撒克里收起一直拿在手上的□□,来到了猎犬号的高层区域。与之前进入雾岛的低级客人们不同,这些待在三层以上的主客们没有项圈,他们处于这个小世界食物链的顶端,只需要享受旅行的乐趣以及能延长寿命的美味。
这些客人的身份都不同,这其中大都是往届经历过雾岛大逃杀后的胜利者,或者是这些胜利者邀约而来的有权有势的上流阶层。
撒克里来到猎犬号客舱三层的餐厅里,现在正是用餐时间,十几个主客坐在精致的长桌旁享用着丰盛的午餐。
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边慢条斯理的切着牛排一边朝他身旁年纪够当他孙女的妻子抱怨,“出海就是这点不好,食材都是冻久了的,不像岸上那么新鲜。”
牛排是一分熟,切开时还冒着红色的血水。全熟是没品味的下等人才会吃的,七分熟和五分熟已经满足不了他们这些挑剔的美食家,一分熟才能勉强品味到食材原本的味道,将就着还算能吃。
撒克里记得他,这个名字叫威利的老人就曾是其中一轮雾岛大逃杀中的胜利者,他当年还只是个地痞流氓,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港口镇有名的优雅富绅。
见撒克里走进餐厅,威利立刻收敛起对猎犬号上简陋环境的不满,微笑着朝他打招呼,“格雷船长,要一起来用餐吗?这里的牛排还不错!”
撒克里还记得他是运气好才成为了那一届大逃杀的胜利者,其他人都在岛上自相残杀,就剩他躲在角落里苟活到了最后。而现在他早已褪去了当年的稚涩和胆怯,变得油滑老道,精于人际关系的维护。
小世界原住民的一生对于撒克里来说相当于俯瞰脚下一只工蚁的一生,闲着无聊时可以看着玩玩,除此之外没别的意义,但在看到他的变化的时候,撒克里还是隐约感觉有些不舒服,就好像是在重新回看一遍自己成为高阶生命时的变化。
长桌旁有很多显示屏,大多已经暗了,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放映。那是低级客人们项圈里的摄像头,可以让主客们从第一视角观看岛上正在发生的事。
屏幕里不断上演着惨剧。
主客们一边评头论足一边用餐,他们大都是在雾岛有过相同经历的人,因此都很清楚此刻岛上正发生着什么。
撒克里坐到长桌的主位,向主客们汇报当前岛上的进度,“现在岛上还剩下没几个人,这次可能会有一个胜利者,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就能有新的长生鲸了。”
“那太好了。”威利闻言松出一口气,“我还以为这次又会没人活着出来呢。”
“我再不吃肉就要老死了。”
“是啊,都已经好几轮白跑过来一趟了。”
……
主客们议论纷纷。
撒克里安静的看着这些“客人”,他们正在失去人性,逐渐成为区别于人的存在,或许迟早有一天会被主系统选中,成为新的高阶生命。
简单用完午餐后,撒克里再次来到船头的观景台。但这次他并没有看向雾岛,而是看向了猎犬号进入这片海域时的方向。
灰蒙蒙的雾气中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小镇。与雾岛上的小镇相似,但又有些不同,那是个海市蜃楼,将远在几千公里外的港口镇映射在海面上。
每年的六七月份雾岛上都会出现这样的蜃景,因此撒克里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撒克里回望着那个虚幻的小镇影子,无由来的想起之前某一次猎犬号出海前的场景。
那个名为路琛的青年提着手提箱来到他面前,要求前往雾岛。
对于他,撒克里再熟悉不过,在对方还是求生者时,撒克里就曾是他的引路人。
撒克里看着路琛身后不断呼唤着他名字,恳求他不要离开的父母,“你在这个世界的父母会很伤心吧?”
路琛不是很在意的应了一声,“嗯。”
“还是要为了这个重要的朋友离开你的父母?不会觉得愧对他们吗?”即便撒克里知道路琛并不能算是小世界的“人”,但在这个小世界中他也确实是以家人的身份和这些原住民度过了二十余年,就算没什么深刻的感情,也多多少少该有一点舍不得。
但那个黑发青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那双幽绿的眼睛像是空旷寂静的洞穴,里面空无一物,“我的诞生就是他们的愿望,我已经实现了他们的愿望,并不亏欠他们。他们伤心是他们的事。”
“……”撒克里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比我还不像人。”
他一直就是这样,表面上善良正直,嘴上说着怜悯,骨子里却带着一种睥睨他人的傲慢。他或许从来就没有把其他人当作是自己的同类,无论是低阶生命,还是高阶生命。
路琛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提着手提箱转身走上了猎犬号。
那个年迈的妇人在港口边上哭,撒克里原先模糊的记忆与这一幕逐渐重叠。
他踌躇了好一会,才挪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她面前。
…
好像很多人都会有一种让别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执着。比如有人会执着于钓鱼,有人会执着于收集自己的指甲,有人会执着于追寻爱意…
温莎的执着就是能拥有一个孩子,但由于她的身体原因,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明明只是头一次经历的人生,她却恍惚间感觉自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遗憾。
她甚至有想过去领养一个孩子,但正当她准备好和丈夫商量去办领养手续时,她却被医院告知她怀孕了。她难以置信又惊喜异常,和丈夫忙碌的准备迎接这个新的家庭成员。
这个孩子很乖巧,甚至有些过于乖巧了,无由来的让她感觉有些害怕。就好像寄生在这具□□上的并不是属于她的孩子,而是另一个未知的存在。
但经过那么多年,当那个人偶娃娃一样的乖孩子突然提出要离开时,她还是会觉得有些难过悲伤。
就好像再次经历了曾经经历过的遗憾。
她在丈夫的安慰下逐渐止住了哭泣,被泪水洇湿的视线中出现一个穿着黄色衬衫,长得有点奇怪的人。
温莎记得这个人,那是港口镇上很多人都知道的格雷船长,听说他们家族的人都长得差不多,也有传言说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您是?格雷船长?”
撒克里想要再往前一些,看清记忆中那个给自己做幸运护身符,在最后一次出海时向自己挥泪告别的母亲。
但他最终还是停在了那里,没再继续往前,只低声说了一句,“您可以叫我撒克里。”
第185章
撒克里望着那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海市蜃楼怔怔出神。
空气中的海腥味越来越重了,海面颜色也逐渐变深,从灰褐色渐渐变成了灰黑色。撒克里皱起眉,收回视线,看向载着猎犬号在海面浮游,迅速发生着变化的海水。
那几乎已经不能称作是海水了,黑色的淤泥状物质在不断地涌动,仿佛是一个庞大的沼泽地。在这片黑暗的海域中,可以看到一张张痛苦的人脸浮在水面上,它们不停地挣扎着,试图从淤泥中脱离出来,但却像是被淤泥黏连在一起,无论怎么做都只能扭曲着随着波浪在这片人脸沼泽中不断沉浮。
作为参与制作这轮游戏场的策划者之一,撒克里知道这些是什么。
这轮游戏场的怪物很多也很少。多的意思是岛上所有生命都是怪物,少的意思是它们的本体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雾岛上的怪物boss——海德拉。它也被称为“千面之月”,是流传在港口镇的一个恐怖传说。
传闻到达一个神秘海域,会有一块经常起雾的区域,航海者迷失在雾里的话,醒来后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海里漂浮的一个人头。这些迷失的人仍然会保留意识,但是却再也无法离开这片海域,只能永远成为这片海域中无数张人脸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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