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太少,一时半会儿的,花遥也想不出来答案,便先将这事放下,打量起眼前的地方。
他所在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不远处有个茅草屋,茅草屋前有着一片苗圃,苗圃里长着许多金红色的花,金光灿灿,又艳红得像血,像地里升起的一轮轮小太阳。
赤血花?
花遥眼睛一亮,快步走到苗圃边,半蹲下来,托起一朵花细细查看。
的确是赤血花,还是色泽鲜艳,枝叶饱满,成色极佳的赤血花。
只是这片赤血花如今的状态却不太好,像是不久前被什么东西闯进去,粗暴地薅了一遍,东倒西歪,花瓣也支离破碎,只有苗圃边缘还剩几株完整的。
看着这片明显被糟蹋过的赤血花,花遥也知道那条巨蛇为什么那么疯狂了。
赤血花是天然的灵药,只长在灵气充沛的地方,花补气血,叶解百毒,根还可固本培元,可谓全身都是宝。
但若是一口气吃得太多,就会激发体内的气血,让服用者短时间内实力暴涨,却也会气血冲脑,变得不太清醒,对人对兽都是如此。
那只蛇怪想必就是吃了这苗圃里的赤血花,才变成了那条巨蛇,又因药力难以完全吸收,大量气血上涌,故而显得那么疯狂。
花遥蹲在苗圃边,将剩下几株完好的赤血花小心翼翼挖了出来。
一离开土壤,赤血花便迅速打蔫、干枯,变成一朵朵金红色的干花。
将干花贴身收好,其他的,花遥没有去动。
此地灵气充裕,这些赤血花虽被摧残了一通,但只要根还扎在地里,过段时间,便能重新长出枝叶,再次盛开。
越过苗圃,花遥走进那间茅草屋。
茅草屋内摆设不多,不过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摆着一笔一砚,还有几张泛黄的纸。
花遥走近长桌,纸上的内容映入眼帘。
最上面的是一幅美人图,画中有一棵梅花树,树下站着一个女子,含着笑意,朝外望来。
女子衣衫飘逸,恍若仙人,相貌清丽,眉眼间却透着几分坚韧。
画中人和树都不过寥寥几笔,却十分传神,可见作画之人技艺高超,透出的情感也十分浓烈,让人一眼便知,这画中的女子是画师极为在意之人。
画的旁边散乱着几张纸,纸上写着字,看见那字,花遥怔了一下。
这笔迹他认识,在十四岁那年的山崖下,他靠着老桃树,翻着白骨诀,将同样的字迹看了不下十遍。
花遥恍然地看了一圈茅草屋,原来如此,这里是袁也曾经的住处。
对于那位袁前辈,花遥心中是感激的,若不是他留下的白骨诀,他就要困死在那山崖下了。
至于什么魔头不魔头,呵,他自己就是个举世闻名的大魔头,难道还会在意这些?
花遥看向纸上的内容。
【如烟,我已不见你九年。
离别那年,你曾说,只愿此生不再相见。说这话时,你是什么样子?我竟有些记不清了。
这些年来,我待在这里,种着你的赤血花,时常会想,是否当初没有遇见你更好?
你之一生,本应顺遂无忧,却因为我多了种种苦难。
你笑过吗?还是哭过……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我好像快走到头了,近日来,看着门口的花,想着那些我们同行的日子,恍惚觉得,那仿佛只是一场梦,如今梦结束了,我也该醒了。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浮生一刹,须臾已矣。
或许……我这一生,也不过是一场梦。】
如烟?
花遥默念这个名字,心中暗道,莫非是那位如烟真人?
如烟真人是百年前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炼器宗师,炼出的法器精妙非常,虽然百年内这些法器遗失了不少,但留下的那些,几乎件件都是世家秘藏,抑或镇派之宝。
与法器一同出名的,还有她传奇的一生。
家中庶出,自幼不受重视,却初出茅庐便炼出一件顶尖法宝,凭此法宝一战成名,自此以后,于炼器一途上再无敌手,却在壮年突然宣布,此生再不炼一件法器,随后便飘然不知踪影。
有人说,她是厌了江湖上无休无止的斗争,不想让自己的法器沦为害人工具,也有人说,她是为情所伤,只愿隐居世外,再不回到这伤心地……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最让人议论不休的,还是她的性别。
坊间传言,如烟真人是女儿身,只是为了行走江湖,才做男子打扮,但也有人不信,说自己亲眼见过如烟真人打着赤膊,和一群汉子下河洗澡,潇洒畅快,落落大方,怎么可能是女子?
便又有人反驳,说自己也曾见过如烟仙子,那玲珑有致的身躯,那不盈一握的腰身,不是女修是什么?
说这话的人一般要被打,打完还要唾一句“猥琐、下流”,但关于如烟真人性别的争论,由此可见一斑。
最可笑的是,如烟真人的家里人也分不清楚,奶娘说是小姐,成名后被派去身边的丫鬟却说是少爷,几个亲人也是各有说辞,叫人摸不清头脑。
最终,大多数人还是以“如烟”这个名号更像女修,认下了她女子的身份。
花遥看向那副画,画中人是再清楚不过的女子身形。
从纸上的字来看,百年前,如烟真人和魔头袁也似乎有过一段纠葛,过程也许美好,但结局却是反目成仇,袁也隐居此地,如烟真人也远离尘世,再不露面。
既然是曾经的身边人,那么袁也应当最清楚如烟真人的身份,从这幅画来看,大部分人都猜对了。
画底下还有几张纸,隐隐露出一点字迹,花遥没有去碰。
他一开始只是想从纸上找到离开此地的线索,不料上面写的却是袁也的自述,袁前辈对他有恩,他贸然看见,已是不敬,自然不可能再去翻底下的字。
走出茅草屋,对着屋门,花遥拱手作揖,恭恭敬敬拜了两拜,随后提起阳生剑,原路返回。
此地既然找不到线索,那他就先回去杀了那条大蛇,若杀了还是出不去,那便再想别的办法。
轻身提气,花遥跃上树冠,踩着树梢,朝来时的方向快速奔去。
树林不大,没过一会儿便到了尽头,远远的,能看见巨蛇与人缠斗的身影。
雾气已经被彻底绞散,大地坑坑洼洼,青黑色的巨蟒盘踞在大地上,愤怒不见消减,声音却比先前虚弱了几分,鳞片也黯淡了不少,数道深深的伤口横贯蛇身,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不愧是雪魄。
在树林尽头停下,花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刚刚他用阳生砍了那么多次,都没砍出一点痕迹,雪魄却轻而易举便能在蛇身上留下伤痕,果真锋利无比,锐不可当。
手中长剑震了一下,似在不满。
花遥轻笑一声,抚了抚剑身:“当然了,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好的剑。”
阳生这才安静下来。
无声笑了笑,花遥站在树冠上,看着那边的战斗,想了想,还是没有上前。
蛇怪想吃他,没吃成,便吞了赤血花回来报复,无疑是他的敌人。
而那个“殷千阳”,他不知对方的身份,也不知对方的立场,是敌是友,难以判断。
这一人一蛇斗在一起,巨蟒看着已经落入下风,但似乎还能坚持,那“殷千阳”也尚有余力,仿佛还能再战几百回合,那他不如继续待在这里,等结束了再过去。
若那“殷千阳”也是怪物所变,跟巨蛇合起伙来骗他,那他在这等着,时间长了,“殷千阳”总会露出马脚,于他自然有利。
倘若那“殷千阳”不是,那他们两败俱伤,于他也没有什么损害。
这么一想,花遥就不动了,站在树冠上,漫不经心地望着那一人一蛇,思索着这场战斗可能的结局,以及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一股凉意倏然从背后蹿上来,花遥心中一凛,猛地抬眼,紧紧盯着那道御剑悬立在半空的身影。
白衣剑修神色冷冽,手中掐出法决,雪魄剑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转瞬之间,便化作密密麻麻的剑影,将巨蛇笼罩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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