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等在车边的花豹看两人回来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也有眼力见地没有再追问,打开车门请两人上车。
于是车又开起来了,江狸坐在副驾驶位上,能感觉车子里持续弥漫的低压。
还好,岩洞都已经毁掉了,只要过个两三天,陆慎言应该就会淡忘了这件事。
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但陆慎言好像仍旧没有吃饭的打算,估计是一肚子气,被气饱了,但江狸却有些饿了。
眼见着日头逐渐往西边斜,他忍了半天,只能从口袋里掏出临出门前准备的一袋猫草零嘴,默默往嘴里塞了几口,也不敢问陆慎言什么时候停下来吃饭。
过了会儿,陆慎言忽然停车去了后备箱,从后头拿了两份自热米饭给他。
“砰”一声车门再度关上,一句话没说,陆慎言又坐进来继续开车。
“……”
车里沉默的氛围持续压抑着。
江狸拆了份盒饭,犹豫了下把另一份递给花豹,他自个儿热了份鱼香肉丝,拌了拌挖了勺给陆慎言。
“你吃饭,我替你开?”
“不用。”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
“闭嘴。”
江狸只好闭嘴了。
他耳朵一动,干脆自己也不吃饭了,把那份鱼香肉丝放在一边。后头花豹一边炫饭一边打量着,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老大露出这副样子。
车又开了半程,快到下一个中转点的时候,花豹忽然又吸了吸鼻子。
“没吃饱?”江狸转过头,把那份谁都不吃的饭递了过去,“要不你一起解决了。”
“不是,老大,”花豹挠了挠头,“我好像又闻到你味道了。”
一瞬间,一个急刹车,江狸眼睁睁看着陆慎言的脸色再度难看起来。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江狸压低声骂道。
他急急想要安抚驾驶座上的陆慎言,下一刻陆慎言已经解开安全带,大步下了车。江狸变了脸色追了上去,不出意外,又在没走几步之后发现了捉妖师当年留下的隐藏法阵。
这次是在灌木丛边,天为被地为床的,连个遮蔽的地方都没有。
他一把抓住陆慎言已经开始发烫的手,试图让人冷静下来:“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但陆慎言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他只好自觉松开了手。
熊熊烈火扬起来的时候,照着江狸的面色都有些发白,连他也不知道捉妖师不止留下了一个法阵。等到扑灭火再次回到车里的时候,江狸显得有些灰头土脸,他忽然有了些不安的预感,但是不敢说出口。
果然没过多久,花豹又闻到气息了。
这次是在快入夜的时候,他们刚从中转点出来,花豹只是吸了吸气,车子就停了下来。江狸待在副驾驶上,都没了下车的勇气,只能等着陆慎言一言不发地回来,再次启动了发动机。
车里是诡异的沉默。
又过了大概两三个小时的时候,江狸在车上昏昏欲睡,随即就感觉车子又又停了下来,他一下惊醒,只来得及看见陆慎言的背影隐入山林中。
他扭头狠狠瞪向花豹,后者结结巴巴地看着他。
“我……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吸鼻子……老大,我这是做错了什么……”
“把你的鼻子堵起来。”江狸恶狠狠说道。
“嗷……”
陆慎言又一次一言不发地回来了。
紧接着是凌晨一点的时候,四点的时候。
花豹堵住了鼻子也没有用,陆慎言身上的气压好像越来越低,压得江狸和花豹都不敢说话。
由于出门前江狸给陆慎言用了祝福术,这趟旅途中陆慎言并不会驾驶疲劳,但沿着陆谨行给的方位走,江狸渐渐发现这条路和当年他与捉妖师走过的路是接近重合的。
而更糟糕的是路上那些个他蛊咒发作的地点,捉妖师都在那里留下了隐藏和保留气息的法阵。
“……”
真该死,这种留纪念的行径简直比陆慎言送他腿链的事还要再变态一百倍,江狸以为陆慎言已经够疯了,却没想到那位背着自己搞小动作的旧情人还要更上一层楼。
当初长达半年的时间,那就是一百多个法阵,即便他们只沿山路出行,遇到法阵的概率还是非常高。
凌晨四点陆慎言再一次出去的时候,这次却没回来。
江狸在副驾驶上等了小半个小时,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让花豹先等在车里,自己出去看看。
“老大小心。”花豹堵着两个鼻子,有些可怜地说,“你和陆老大早点回来,这荒山野岭的,我一个低等妖怪我害怕。”
“……好。”
江狸下车了,往法阵方向走去,穿过了荫蔽的林子,他看见陆慎言站在溪水边。
法阵已经毁掉了,但陆慎言还是一个人静静站在那,江狸看着那道背影有些怔愣,过了会儿,还是走上前去。
“……对不起。”
陆慎言背对着他,在抽烟,没有回应。
陆慎言清楚的知道那每一个法阵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自己的爱人曾经伏在别人的身下,与别人痴情缠绵,一个法阵是一次,那这一路来的那么多个法阵,所代表的含义也就不言而喻。
陆慎言曾经天真地以为江狸与那个旧情人也不过是几次的关系,在江狸的口中他知道,江狸和那个人认识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但早在茫茫雪山之上,年幼的他就已经遇见那只朏朏了。
陆慎言一直以为,他输的只有先后。
“陆慎言……”
后头传来了江狸沙哑的声音,陆慎言没有回头。
红铜戒指掉落在地上,江狸的手伸来与他五指相扣,祈求着他能回头来看自己一眼,朦胧的月光下是及腰的银发垂在臀间,江狸赤着身体,从后头抱住陆慎言。
“你要是不开心,就在我的身上打上印记,”江狸嗓音轻轻,“别生气,别一个人待在这里。”
“你很喜欢他?”
“不喜欢。”
“你撒谎,”陆慎言缓缓开口道,“江狸,法阵散了,气息还在这里。”
尽管已经被风吹了半小时,这里还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属于江狸的气息,暧昧又游离,陆慎言闻不到人类的味道,可他知道江狸的。
知道江狸有一个旧情人,和亲自感受到那个旧情人的存在是截然不同的感觉,陆慎言的年纪使得他不会用些不太成熟的方式来解决这个矛盾,心中的妒火好像也在一再压制下得到平息。
但陆慎言站在这,抽着烟,好像还是没办法释然。
过了好久,身后的江狸也没有动静,直到冷风刮过,陆慎言脱下外套来递给江狸。
但江狸没接过。
手指攀上脸,江狸偏头过来亲吻他的唇。
烟味弥散开去。
“把你的气息留在这里好不好?”碧蓝色的瞳孔中好像也有几分难过,江狸望着他,“你想留多少,就留多少,你可以让我的身体里全都是你的味道,这里也全都是你的气息,没有人会取代与超越你。”
陆慎言看着他,没说话。
溪边有块巨石,江狸缓缓走近了,他双手撑着巨石,背对着陆慎言跪伏了下来,月光静静地投在水中泛起涟漪,能看到江狸伏在那,露着猫耳和快要长好的尾巴,他耸着臀,那两条腿跪在草地间是向外分开着的。
他别过头望向陆慎言,试探看着,将自己完全展现给陆慎言。
陆慎言叼住了烟,别过头想要转身去。
“陆慎言,”江狸忽然出声道,“你别后悔。”
许久后,溪边就传来叮当皮带解开的声音。
又是一层隔音法阵笼罩开去,在这树林荫蔽的地方,在溪水边,陆慎言也俯身压了下来,没过多久,烟味开始猛烈地一圈又一圈地弥散出去。
江狸伏在巨石边,头埋在手臂间一下哼出声,能闻到身后那股陌生的烟味和熟悉的感觉,熄灭的烟头被丢在地上,陆慎言重新又抽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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