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尊是一位音修,因为未能生前未能收到心仪的弟子,怕自己一身功法失传,所以将自身神魂炼化,成了一种游离于轮回之外的半仙。
他以魂魄的形式附身于他人身躯之上,看着他人成长,再适时传授功法,就这样遇见了我师姐,后来也一直在师姐身上,直到几年前,他居然找到了我。
师尊当时受了惊吓,浑浑噩噩想不起来在哪遇见了什么,只说有一团黑气勾缠住他和师姐的魂魄,师姐为了救他,被吞噬了。”
晏星河攥紧手:“因此刚刚我看到师姐,明明身体和气息都是同一个人,但还是有鸣音存在,神色也不是一个人了。我猜想,那团黑气占据了师姐的身体,控制了师姐。”
风澈想起晏星河与黑气同归于尽时,身后那道金色的虚影,应该就是他的师尊了。所以按照正常的命途轨迹,晏星河也会意识到晏星染不是本人,但他还是在第二日被引到了封印里,发生了意外,晏星染的肉身才变成了一捧骨灰。
身边的姜临暗暗给他传音:“姬水月借助戾气占据他人身躯,听晏星河描述,那黑气和戾气的模样真的很像,没准真有什么联系。”
风澈点头:“曾经姬水月研究“渡世之咒”时,就用烨城做过试验点。依照她的性格,这次“夺舍”夏鸿鹏用的手段,确实可能是在烨城试验过,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敢用在自己身上的。”
风澈表情有些沉重,时隔近三百年,姬水月还不打算放过烨城么?她到底和烨城有什么恩怨?
姜临整理了一下他和风澈的猜测,捋清了来龙去脉:“首先,可能姬水月用这里做试验,让黑气占据了别人的身体,然后有更多的黑气意识到可以用这种办法夺取他人的肉身,所以想要诱导他人进入封印中。
但起初他们做得也隐蔽,规模也不大,直到晏星染误入了此地,被夺舍,因为她蛊惑人心的箫声,被引进去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成了气候,甚至不满足于夺舍烨城的居民。
他们将生死人肉白骨的草药传得神乎其神,很多人慕名而来,等到了烨城,在夜半受到箫声蛊惑,然后再走入封印,最终被夺舍。
而他们夺舍之后,不会离开烨城,而是在此处生活,因此烨城的人越来越多。”
风澈:“所以我们入城之后察觉到的窥伺感,都来自这些被夺舍的人,眼下想要一网打尽,只要晚上再顺着箫声进到封印里,将所有黑气消除,再把那些已经夺舍的家伙揪出来便好了。”
*
回到客栈,几个修士从门口走出来,风澈认出是昨天和他们一起进客栈订房间的那几个,侧眸看了一眼晏星河。
晏星河会意,传音道:“有鸣音了。”
风澈表情有些沉重。不知道全城剩了多少没有被夺舍的人,所幸今晚就要将夺舍之事处理了。
晏星河看向姜临:“昨晚我已经被控制住一次了,今夜他们为了引更多的人随着箫声走,肯定会加大力度,因此我很难清醒。如今有你们可以依仗,希望你们及时叫醒我。”
“自然。”姜临一边微笑着,一边暗暗给风澈传音:“今晚敲晕他。”
风澈听见他阴恻恻的语气,憋不住想笑:“放心,我拿空间界封住他,死活不能让他被引到封印里。”
传音的灵力在空气中传递引起波动,晏星河耳尖动了动,静默了一会儿,开口笑道:“风兄,你会在今晚帮我把师姐救出来的,对吧?”
风澈点点头:“自然,满城我都会救。”
晏星河垂下眸:“那就好啊……”
他温和的眉眼弯了弯,说了句“全听你们安排,我就不打扰了”,就回了自己的屋里。
风澈也没多想,进了房间关上门,继续和姜临传音:“关于晏星河说的,邀我们入局的人,你觉得姬水月可能性大么?”
姜临摇摇头:“不大,就像你说的,烨城是她的试验点,她的咒法几乎都是在这里得到完善的,没道理让我们来参观她的成果,除非她又研究出了新的……可她在夏鸿鹏死后那日刚刚进轮回,就算转生后再去夺舍,至少也需要缓冲时间。”
风澈:“季知秋可能性倒是很大,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吧,虽然他一直称自己是伊烨,可我还是觉得,他只是占了别人的名字而已,伊烨和他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何况他既然帮姬水月做事,明明姬水月恨不得让我永远魂飞魄散,他没道理还要拿‘尘念’复活我。”
姜临低着头,心漏掉了半拍,想到季知秋曾经和他说过的“死而复生都需要代价”,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就是对你有所图谋,我不会让他得逞。”
风澈凑上去吻了吻他,以表示安慰,然后从袖中翻出几枚铜钱,重新算了算往生花的方位,依旧只是含混不清的时机未到。
他将铜钱揣回怀里,靠着姜临,恹恹地想:生死人肉白骨的草药,到底是不是往生花呢?是为了吸引旁人来烨城夺舍,还是为了其他呢?
*
晏星河回到屋里捡起地上的琴布,从储物袋取出一块崭新的,轻轻擦拭过床榻上的木琴,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腾出手来,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听了半天,点点头:
“姜家有斩断一切的剑法,若他真是你说的姜家少主,可以斩断师姐体内的黑气,的确比一个音修束手无策要强得多。
但他们似乎不打算让我跟着他们行动……毕竟非亲非故,我不完全信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多信我一分。”
“我信谁?我只信我自己。若不亲眼看见师姐回来,我寝食难安。即使,真是你说的最差的结果,我也必亲手让仇人付出代价。”
“这次我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已经把宗门一切都安排好了,至少在二百年内不会出错,这二百年也足够师弟成长,我很放心。”
他笑了一声,对脑海中师尊的怒骂不置可否:“别骂了别骂了,说正经的,昨晚那人说这两人坑杀全城也会面不改色……我虽然不信他的一面之词,不过我不敢赌。
今夜我会瞒天过海,趁他们被引走,先将全城夺舍之人都揪出来放进储物袋,再把剩余的人保护起来。最后我去找他们……救师姐。”
“我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我会先斩断和你的联系,你去找师弟,让他上报裁院,过来取储物袋救人。”
“师尊,最后关头,最大的损失只能是我死,你们谁都不会有事。”
晏星河听着脑海里的声音,红了眼眶,缓了好久,才低声道:“我知道,我也会尽可能活下来。”
*
是夜。
四下静寂无声,风澈和姜临乘着月色进入晏星河屋内。
他俩贴着隐身符,又有风澈法阵加持,以至于闪身进来时,晏星河在榻上打坐,一动也没动,似乎无知无觉。
姜临上前直截了当将晏星河敲晕,风澈再将空间界围了一圈,确保以晏星河的修为无法跑出去,且足以屏蔽外界窥探后,才放心开启短距离的“缩地成寸”。
不知为何,风澈抬指的瞬间,听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琴声。
下一刻,箫声已响,风澈和姜临立刻闪回屋,装作被操控的模样,踉踉跄跄地去开门。
他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晏星染”站在门口。
她冷淡至极地瞥了二人一眼,抬脚踹开晏星河的房门,面对空无一物的屋内,疑惑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重新举起箫管。
箫声一转,她似乎决定暂时不管晏星河了,开始在前方领路,风澈忍着头疼,顺着她的脚步一步一步跟着走。
所幸“晏星染”走得很快,风澈靠着“何夕”顶到了最后,一路到了城主府。
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的刹那,风澈感受到一阵猛烈干燥的罡风。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风沙,短暂地迷了风澈的眼。
他再一眨眼,面前的景致,只能用奇诡来形容。
整个世界倒转颠覆,苍穹上是破碎的废墟和布满干涸的血迹沙土,地表是广袤无垠的星空,蓝紫色的星云旋转运动,无数颗璀璨的星辰缀在其中,闪烁着光怪陆离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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