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於又要遮眼睛,又要捂耳朵,忙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就在他手忙脚乱之时,先前的声音再度冷冷响起来:“别装了,我都看见了。”
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手放下来。”
绒绒球星的兔兔们都是温顺的,哪怕是总欺负他的五哥和九姐,相比成年兔、相比其他种族,讲话也算是轻声细语。
幼崽长这么大,没听过如此严厉的嗓音。
他吓得更厉害了,顺从地、战战兢兢放下手,浑身发抖。
小兔兔眼眶红红,灰蒙蒙的耳朵怯怯地耷拉下来,迎着光仰起小脸,试图看清那个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子。
声音很好听,应该也长得很好看吧?
绿色的激光暂停,白色的强光也有所减弱。
泪眼朦胧中,小於终于看见了那个人的模样。
他呆住了。
好……好漂亮呀!
小孩子对美的感知是敏锐的,也是粗糙的,并没有许多形容词和分门别类。
他只明白,面前这个男人的好看程度,超过了兄弟姊妹、爸爸妈妈、或者任何一个他见过的人……和兔兔。
小朋友总会对美丽的人产生天然的亲近,小於也不例外。
更何况,这是他被关起来这么久所见到的第一个人,简直是打跑黑暗怪兽的神仙、勇者、骑士、天使等等一系列在童话故事里听说过的、厉害的存在。
那么英俊的勇者先生,是来救自己的吗?
男孩的小脑袋冒出许多问号。
他给自己壮胆,偷偷瞧着“救命恩人”。
睫毛好长。
眼角微微上挑。
看起来有一点像妈妈。
妈妈说,小於会被送去新家。
新家会有新的爸爸妈妈,他们会照顾他,给他很多的青草沙拉与苜蓿饼干。
幼崽其实不太懂怎么区分爸爸和妈妈。
跟性别有关吗?
跟长相有关吗?
什么样儿的该叫爸爸,又是什么类型的可以叫妈妈?
反正,反正如果小於能跟着他,是不是就安全了?
不会再挨饿受冻,在冷冰冰的黑暗里昏睡很久;
不会被大自己很多的哥哥姐姐排挤;
也不会被捉弄得掉眼泪后,只能得到成年人冷漠的一句“没擦干净脸之前不许吃饭”。
是小孩子向往的,也从未经历过的生活。
像童话一样。
小小的兔脑袋绕了好大一个圈,顺利得出最终结论。
——这就是他的新妈妈啦!
小於等了好久好久,一个人在黑漆漆冷冰冰的船舱里,又饿又怕。
但小於还是很勇敢,没有把自己哭晕过去。
勇敢的小朋友会获得奖励,他的等待有意义,盼来了新妈妈。
新妈妈,终于来接自己回家了。
“Ma……”
小孩哽咽着念出模糊的音节,嘴巴一扁,随着兔耳朵轻微的颤抖,委屈的眼泪倾盆而下。
没人疼的小朋友不可以随便哭,但有妈妈宠的小朋友可以。
幼崽从货物堆里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脚下的箱子随着他的动作倾斜,随时有塌方的危险。
可他看不见,也不在乎,满眼满心只有面前的成年人。
小兔球跌跌撞撞跨越艰难险阻,伸手就要抱,小奶音全是怯生生的期盼:“Mama抱抱……”
正在思考要把这个小东西上交给哪个部门的岑寻枝:“……………………???”
第4章
小幼崽眼里只有新mama,完全没察觉脚下东倒西歪的箱子露出可以吃小孩的缝隙来。
眼看这小手小脚的下一秒就要踩中掉进去,岑寻枝猛地按下PADD的操纵按钮,机械臂从箱子山里破土而出,精准地抓住男孩的后领。
机械臂像抓小鸡一样轻松地提溜起小家伙,后者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无措地在空中用脚并用刨了刨,像被放在水面上的小狗。
根据岑寻枝的指令,机械臂把小孩子放在他面前。
岑寻枝总算以正常的俯角看他,幼崽比想象中还要瘦小。
至于小於……
凑近之后,Mama比离远了看还漂亮呐!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有各的心情复杂。
岑寻枝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这批货物他直觉不对,好家伙,果然有问题,还是重大问题。
他猜到里面大概率有违禁品,但怎么也没想不到竟然是活物——而且,还是联邦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的垂耳兔。
真是胆大包天。
比起怎么处理这批走S品,更棘手的是,在梁施走后,苏醒的幼崽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也只有他。
并且,由此激活了某种雏鸟情结。
小兔崽子睁眼第一句就是喊他“Mama”,还要他抱。
被拒绝之后也没听话,小小声抽泣,小小声继续念叨着“mama”。
岑寻枝一直板着脸,三番四次表现出敬而远之,甚至是嫌恶。
可迟钝的幼崽不仅没有意识到,反而目光自动巡航似的锁定追随着他——不管他到哪里。
梁施通知完这艘星舰的相关负责人后匆匆赶回来,看见这一幕也傻了眼。
正常情况下,发现走失儿童要上报警署;如果是被遗弃的,还要联系福利院。
但垂耳兔幼崽,可不单单是个幼崽。
在是年幼的、无邪的儿童之前,更重要的,他们是垂耳兔——几乎将联邦境内的绒绒草吃到灭绝的罪魁祸首。
赛瑟纳林人大多生而伴有微量的精神力,和隔壁邻居人类帝国不同,这种波动既不能通过灵宠治愈,联邦也没有专业的疗愈师标准体系。
赛瑟纳林人的精神力含量微弱,对日常生活的影响很小,就算偶尔躁动,等一段时间就能自然平复。
只有严重到了无法自愈的地步,才需要服药。
而药剂的主要原料,就是绒绒草。
这种草曾经在联邦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春风吹又生。
同时,它们也在赛瑟纳林人最喜欢饲养的垂耳兔的食谱上。
从无法确切的某个日期开始,绒绒草开始大面积死亡。
联邦意识到出了问题,并且归咎于大量引进的垂耳兔上。
最终,不顾民众反对,高层决议将所有垂耳兔驱逐出境,并且立法从此禁止兔兔踏入星域半步。
绒绒草染病死亡的情况并没有随着垂耳兔数量的骤减而好转,这些都是后话。
精神力对一般赛瑟纳林人的影响很有限。
但岑寻枝不是一般人。
他拥有罕见的高等级精神力,能量愈强,出现波动时的影响也就更大。
几年前抗击异兽的战争中,他的身心遭到重创,尤其是精神力受损严重,以至于至今双腿也无法站立。
不是没有尝试过治疗,都收效甚微。也许就是终身不愈的残疾。
唯一的良药,只有绒绒草。
还能成活的绒绒草在联邦境内所剩无几,大多被权贵垄断,普通人很难搞到。
岑寻枝也不是普通人。
有人给他送了一园子的绒绒草,这曾经漫山遍野的野草如今变得难伺候得要命,今天太阳少了死一棵,明天雨水多了死两棵。
好在,一园子总能有活下来的,还算能勉强维持用药。
尽管送植株的那人亲自登门几回,他一次都没开门,都是家里机器人代收的。
那人地位今非昔比,是联邦首屈一指的大人物。
能叫他亲自送东西的,全宇宙也找不出几个。
那又关他岑寻枝什么事儿呢。
这边岑局还在想绒绒草,那边梁副瞪着小孩儿瞪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垂耳兔,这可是垂耳兔!
种种倒背如流的条例在梁施的脑海中字幕般滚动。
重大违禁物,尤其是危害联邦安全的走S品,要立刻上报边防司法庭。
边防稽查局和边防司法庭是两个相关但又不同的部门。
简单来说,稽查局顾名思义,负责排查;查出来的违禁品则要转交司法庭,由那边全权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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