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橘白:“……那是挺凶的。”
“……”
“你让我怎么说你好,”江棉是村子里的人,她打量了江橘白一会儿,压低嗓音问,“你几个月前在徐美书家的地下室…村子里都传你沾上了脏东西,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感觉?”
江橘白一时间没立刻给出回答。
“你说啊。”女人催促。
看出江橘白似乎是有担忧和踌躇,江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看了看周围,“你跟我过来!”
江橘白被江棉拖去了一个黑漆漆的侧殿,殿内面积狭小,进门便直面一排排不足二十厘米高度的六爷神像,每一尊神像前都染着一支花朵形状的红蜡烛,摇曳的烛光似乎给神像提供了活灵活现的神采,他们也似乎都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都看向了闯进来的少年。
身后的门刚被关上,江棉的手还扣在门栓上没来得及抽走,门忽然发出一声被大力撞击的巨响。
“砰”!
“砰”!
“砰”!
江棉大骇,她往后连退几步,撞到了江橘白身上,不可置信地回头,“你身上果然有不干净的东西。”
江橘白看着门外那忽远忽近的巨大黑影,他浑身凉透了,连江棉说话他都没听见。
他本以为六爷庙只是村子里的人为了寻找精神寄托,才弄这么一座庙出来,他相信有神灵的存在。
但因为有徐栾的存在,所以江橘白不相信的是神力无边。
然而江棉一带他走进这间侧殿,徐栾便怒了。
江橘白环顾着四周,徐栾居然进不来!
“发什么呆?快跟姐说,外面那是什么东西?你怎么招惹上的?”江棉拍了江橘白两巴掌,她明显是看不见外面如乌云罩在房顶的黑影,只能听见对方制造出来的声音。
江橘白惨白着一张脸,挑挑拣拣地说了全部事实的三分之一。
但也足够将江棉震住了。
“糊涂!”江棉呼吸深快,“江祖先这个老不死的,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驱鬼?这不是害你吗?”
不过她又很快变脸,“但这也怪不了他,他也不知道那玩意儿附了神像的身,”江棉嘀咕着,忽的一声大喝,“放肆!那孽障居然敢冒犯六爷!”
江橘白:“有什么办法吗?”
“有。”江棉点头,只是眉眼间的愁色已经告知了少年,这个办法的可行性非常低。
“它自杀。”
“不知情的自杀也可,但一定要它自愿,自愿去死。”江棉双手在腹部绞紧,“它的来源是徐家的地下室?徐家怎么会有这么恐怖恶心的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
“他已经死了,还能死?”江橘白不解。
“当然,人都能死,为什么鬼不能死?”江棉说道。
在巨大的连续不断的撞击声中,江棉越发镇定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你先去那罐子里抽一张符出来,我给你包一把香灰,那样,它就近不了你的身了。”
“真的?”江橘白不惊不喜,情绪更多的是复杂。
少年如今对徐栾早就没有一开始的恐惧和厌恶了。
江棉按着江橘白的肩膀,迫使他跪在蒲团上,“快点,给六爷磕头,让他保佑你。”
江橘白每往地上磕一下,身后的门就被重重撞响一声,门框簌簌振动,像撞在江橘白的心口上。
他抬起头,发现江棉抱了个罐子到他眼前。
江橘白犹豫了一下,伸手从罐子里面拿了张符纸出来。
江棉一把就将他手中的符纸抽走,她走到旁边没有灯光的桌子,直接咬破手指,沾了一碟子紫红色的东西,在符纸上留下蛇形的笔画。
女人在正中间神像面前的香炉里掏了一把香灰包到了符纸里,包成三角状,最后半蹲下来将三角包系上了江橘白的脖子。
“就算它发现了也别怕,它拿你没办法。”
“再多的我也帮不了你了,我只能让它接近不了你,但让它消失,恕我无能为力。”
只是说完后,江棉又写了一张纸条,上面有地址和电话号码,“如果实在不行,你去找这个人,他说不定能帮到你。”
江橘白拉上外套的拉链,在烛火火光下,看清了纸条上的的字。
好像有点眼熟。
在哪里看见过。
他想起来了!
在回魂后,他被请到派出所问话,一名女警在送他到家之后,也给了他同样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
江棉站在江橘白的身后,看着少年拉开门,撞门的声响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学生们的欢声笑语在围墙之外,不远处的檐角挂上一轮如钩弯月。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侧门里走出来,他踏上台阶,一步,一步,脚步声轻盈,毫不费力。
看着影子如波浪一般在台阶上起伏,江棉的心提了起来。
“我找了你半天,你去哪儿了?”男生走到台阶上面,他看着江橘白说完话后,看了眼还在侧殿里的女人,“你好。”
是个学生啊。
江棉松了口气。
江橘白看着眼前的徐栾,他没干坏事,但是没来由地心虚,可能这对徐栾来说,不算好事?
“我进去拜了江六爷。”江橘白说道。
“你怎么,来了?”少年声音艰涩,除了自己,徐栾从不曾在其他人眼前出现。
徐栾朝江橘白伸手,“我刚刚说了啊,我找了你半天……”
他的语气顿住,像骤然消声的一道气流。
江橘白低下头,徐栾正准备牵他的手,只是不知怎的,对方又无端停了下来。
“它近不了你的身了。”江橘白记得江棉刚刚是这么说的。
“小白,你做了什么?”徐栾缓缓收回了手,他伪装出来的瞳孔慢慢地涣散了。
江橘白发现自己刚刚以为的不恐惧都只是自以为是的想象。
他还是害怕徐栾。
他现在更怕了。
“好、好奇怪,”江橘白装作懵懂不知,“我也这、这么觉得。”
徐栾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眼前惊慌的少年,但笑意未达眼底,甚至眼底开始浮上一层雾一般的红色,腥气朝少年迎面扑过去。
江橘白忽然就想吐。
徐栾朝他身后看过去。
江棉本来落下去的心,在这一刻,重新提了起来。
跟江橘白说着话的,不是人!
然而她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站在江橘白面前的男生就陡然消失,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空荡荡的空地,她看着江橘白的背影,发现自己的视野在慢慢朝上抬起,不受控制地持续上台,她听见自己脖颈发出“咯吱咯吱”被强制扭动的声音。
她的身体彻底被一道无形的绳索给吊了起来,她彻底看向了头顶上方的房梁,一道薄淡的黑影缠绕在房梁上。
将她吊离地面的也是这道黑影。
“你把他教坏了。”一道凉薄的声音传进江棉的耳朵里。
江橘白也能听见。
他恍然看见陈港被陈巴赫在地下室勒死那一幕。
少年面孔迅速褪成惨白色,他大步跑回到了侧殿里,仰头看着上方,上方空荡荡的,他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肯定是徐栾。
“她没做什么,跟她无关,我就是抽了个签!”
“徐栾,你放了她!”
江棉胸腔里发出鼓风机一样呼哧呼哧的声音,她双目瞪圆,看着下方抱着自己的江橘白。
江橘白颈后一阵微风轻抚过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江棉看着江橘白,她齿关里挤出“不”字。
江橘白低下头,把脖子上刚刚戴上去的三角包摘了下来,丢了出去。
女人在三角包落地的时候跟着一块重重砸在了地上,她鼻涕和眼泪呛了一脸,她紧急抬手从桌案上抓起一把滚烫的香灰朝江橘白撒过去。
江橘白偏头躲开,可耳边却响起一阵滋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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