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默斯莱平原在卡斯德依山脉的西侧,有开阔的草场与茂密的原始森林,尽管它被称作平原,但实际上是汉诺威山山脚下的平缓草场,在林德伯格镇还没建成之前它就已经是天然的开阔牧场了。
他们今天并不打算到森林里去,现在还没有到浆果成熟的季节,森林可以等到覆盆子成熟的五月再去。
苏菲和亚历山大驮着他们沿着长满菖蒲草的水边一路悠然踱步到一望无际的草场上,青翠的牧草并没有长得很高,只是刚刚好盖住马蹄的高度,有的甚至更短。
乡下的农舍在远处看起来像一个个小小的火柴盒,错落在细密法兰绒织成的绿色大地毯上,源自汉诺威山的德里纳河就如同一条沾满了细碎银粉的透明丝带,将这块绿色地毯切割开来,变成深浅不一的色块。
会骑马的不一定是贵族,但贵族一定会骑马。
埃里希让亚历山大跨过德里纳河细细的支流在草场上跑起小碎步,他的马术很好,曾经短暂地拥有过两匹赛级冠军马,后来因为入伍它们都被转送给了哥哥安格斯,后来骑过的军马在战场上牺牲,他已经好久没有再骑过马了。
马匹奔跑时就像是在风里自由地穿梭,自由散漫的灵魂游荡在半空,□□上的颠簸感不断地催促着快些,再快些。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众人瞩目的埃里希·冯·德莱恩,没有规矩,没有礼节,从家族的荣光与他人臆造的完美躯壳中脱出,他只是埃里希,在原野上肆意纵马无拘无束的埃里希。
等苏菲和亚历山大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小山坡上。
埃里希坐直身体,手上摩挲着缰绳,神情轻松伴随着肉眼可见的愉悦,他转头看向珀西:“我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亚历山大在草场上奔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灵魂是自由的。珀西,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总是会让我觉得高兴。”
他在说真心话,在萨默斯莱平原的日子里,在珀西的身边他不必将自己伪装起来,无论怎样的他珀西都带有无限的包容将他照单全收。
他们对视着,不知道是谁先笑了起来。
珀西觉得埃里希的眼睛就像湖,只要一眼便深陷其中。
他沉沦在这片冰蓝色的湖水里,嘴巴张合,只吐出了一串无声的气泡,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也觉得很高兴。”
他们在原野上边散步边聊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埃里希在讲,珀西安安静静地听。
珀西是个不太有倾诉欲的人,和这样沉闷的人相处会丧失聊天的欲望。珀西很清楚自己的缺点,因此他很认真地听埃里希的每一句话,争取给出完美回答。
在试图博取埃里希欢心的人里面,珀西绝对是最笨拙的一个,在那些恰到好处的赞叹与精心设计的措辞面前他被埋没得无影无踪,唯一值得分到一丝目光的只有他的真诚,真诚在社交场上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埃里希太闲,闲得无聊的人总会做出更无聊的事。比如说逗话少的珀西多说点话,珀西就像个被抽查家庭作业时一点点挤出答案的学生,差点要被问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山坡上迎面而来的一群羊解救了珀西,埃里希还没有见过小羊羔,扒了皮浸泡在香料和葡萄酒里的不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小羊羔。
珀西松了一口气,过分热情的埃里希简直难以招架,虽然态度还是温和的,但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角度刁钻思路清奇。
牧羊人骑着一匹矮脚马,黑白毛发的牧羊犬绕着圈驱赶四处散落的羊群,埃里希主动上前打招呼:“这些都是你的羊吗?”
上了年纪的牧羊人依然精神矍铄,那双边缘延伸出沟壑的眼睛锐利得就像鹰:“当然。我的羊是萨默斯莱平原上最健壮的一群羊,我也是一名最优秀的牧羊人,你可以叫我约翰。”
羊群就像一团团柔软的棉花从山坡上飘荡下来,牧羊犬将它们驱赶到水草丰美的地方就侧卧在草地上,上身挺立像个放风的守卫。
埃里希想摸一摸小羊羔,他礼貌地询问老约翰:“我们可以摸一摸它们吗?我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被织成羊毛制品之前还长在这些羊身上的羊毛,请原谅我的好奇与冒犯。”
老约翰扫了两眼珀西和埃里希:“你们都是来乡下度假的吧?去吧,城里来的先生们,它们现在都在专心吃草,不会介意你们的抚摸的。坐下莱西,这是客人们。”
珀西向老约翰道了一声谢,然后抚摸了一下苏菲的侧颈让它在一旁吃草,然后略带新奇地接近了一只靠在母羊身旁的小羊羔。
他拜托汉斯先生照顾的牲畜棚里就有几只绵羊,但他从来没有起过摸一摸的心思,他也和埃里希一样第一次接触到这些温顺柔软的生物。
他将手小心翼翼地伸过去,小羊羔从母亲的肚皮下钻过去,他的手就这么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身后一道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后颈,埃里希环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另一只抓住他的右手向前探去,指尖触碰在小羊羔蜷曲的短毛上,温软,颤动。
珀西僵硬得就像一尊石像,偏偏这个时候埃里希的手顺着下落覆在他的手上带动着他的右手往前滑动,埃里希在抚摸着他的手,他的手在抚摸颤抖的小羊羔。
“你怎么这么紧张,珀西。”埃里希在他的耳边轻笑,而他的大脑空白心脏狂跳,“只是一只小羊羔而已。”
不。是你,埃里希,是令我心动不已而又惶恐不安的你。
埃里希没有一点身为被暗恋者的自觉,如果他不喜欢珀西,就应该要离他远远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才好,而不是在这里十指相扣的暧昧气息里同撸一只茴香小羊排!
但他对珀西的单恋一无所知,所以撸小羊羔撸得很开心。
小羊羔发出了不满的“咩咩”声,母羊转过头来想要拱他们,埃里希才放开珀西的手顺势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我们回去吧。”珀西说。
于是他们和牧羊人告别,沿一条开着不知名野花的小道返回佩克诺农庄。
珀西重新思考起了他和埃里希之间的关系,在一个月之前他们还是不熟悉的旧同学,埃里希还能记得他的名字说不定是信封上署名的功劳。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埃里希接受了他的邀请来佩克诺农庄度假,但总体上来说这段时间他们相处得还算愉快。
埃里希私底下是个十分随意的人,他并不在意衣扣是否有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顶端搭配一整套整齐的礼服,他自己在花园里挽起衣袖没有袖扣解开领口的两粒扣子就穿得很开心;他也不在意正餐里有没有上齐前菜沙拉副菜主菜,他唯一感兴趣的只有在菜谱之外添加调味料,有时候珀西真的会怀疑他的味蕾是不是有问题。
除此之外他还爬树翻墙坐篱笆,与社交界上温和疏远的前少将德莱恩一直维持的良好形象相去甚远。
珀西既感到高兴,又不免失落。
埃里希愿意将不同的一面展现给他是出于对朋友身份的认可,但他也只能成为埃里希的朋友了,他们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可能,无论是从法律的层面还是从道德伦理来看爱上同性都不被整个社会认可。
能够和埃里希有一段愉快假期的经历,他应该要满足了。
所以收起那些小小的渴慕,将那份爱意藏至最心底,你应该要做些更有意义的事,而不是让自己伤心难过。
珀西在心里这样想,深呼吸一口气脸上带出一点笑意,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埃里希:“我们要种点番茄和黄瓜吗?今天早上安德鲁给我打电话说他那里进了一批温室培育出来的幼苗。”
埃里希看着面前的珀西,感觉他的神情像只试探着伸手勾毛线团线头的猫,只要他点头同意,就可以竖起尾巴将整个毛线团都勾下去。
“你想种吗?我都听你的。”他把问题抛回去。
珀西的表情变得纠结,埃里希忍笑,他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坏。
第12章
安德鲁非常有效率,第二天一早就送来了一共四株番茄和黄瓜的幼苗。
现在距离菜园开垦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们种了胡萝卜、土豆还有生菜,洒下的菜籽长出了嫩绿的小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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