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的目光从那烤得焦香四溢的身体,慢慢落到了几人脚下。那里散落着几根竹子做的长枪样的东西,枪头是尖尖的,还沾着血。
三人似乎商定了什么,开始分开工作。一高一矮的两个红巾人走进牛棚,阿查则用了一根竹叉,将烤架从篝火上取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摆好。
而两个红巾人,则从牛棚中推了一个木架出来,木架中间还牵着一头牛,两只牛角一边一个绑在左右的木桩上。
荆白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做到的,但那牛实在是显得非常温顺。木架移动时难免会拉扯到它,这牛却是一声不吱,像头假牛似的安静。
那木架是由几根高大的木桩组成的,也不知用了多久,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泛着一层不祥的黑红色。
随着两人的推动,或许是来自赵英华的鲜血,还从木架上不断滴落。
荆白瞬间心中雪亮。
原来方才来路上他们听到的、绵长凄厉的惨叫声,不是牛,而是赵英华在叫。
第93章 丰收祭
三个人的神情都非常愉快,看上去相谈甚欢。
牛的木架被他们拉到了篝火后面。那牛见了火也不见害怕,黑漆漆的两只大眼睛温顺地看着火焰 ,一声也不叫唤。
说话间,阿查又进牛棚找出了几根极粗的麻绳。
这麻绳也是红色的,浸满鲜血,拖在地上时,留下一道血红的印痕。伊赛瞥了一眼地上的痕迹,笑着对阿查说了句什么。阿查摸着胡子点了点头,伊赛便一手握着麻绳的一段,双臂肌肉绷紧,将这麻绳在空气中用力一抻!
火光将这一切都照得无比清晰明白,随着他的动作,荆白看见那空气中飘起一层细密的血雾,让那篝火的火焰也蒙上一层血色的朦胧!
伊赛伸着脖子,用力嗅了一下,像是很满意似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三个男人又合力将这头安静的牛五花大绑起来,四根牛腿分别捆上绳子,捆在不同的柱子上。
那绳子系得极紧,牛腿上的肌肉都勒出深深的印痕,捆到第一条腿时,牛不适地低鸣了一声。瘦小的红巾人把手放在牛头上,闭上眼睛。
荆白虽听不见声音,看他的动作,也知道他又在低声吟唱着什么,恐怕之前也是他迷惑了这头牛的神智。
他谨慎地看着,忽然听到背后有了动静,像是有人在挣扎。荆白转头一看,发现原本躺在他身后的景灿突然半坐了起来!
他脸憋得通红,腿还伸得笔直,看着并不像是要起身的样子,荆白见他情态怪异,警惕地压低声音,问:“你做什么?”
景灿如逢大赦,磕磕巴巴地道:“大、大佬,救我!我、我,我躺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去那边看看了,我觉得我不对头……”
他犹在挣扎,一条腿屈起又放下,像是和大脑中某个看不见的意志抗争。荆白怀疑他是受了那红巾人吟唱的影响,才会总想着往那里跑。
这红巾人的吟唱也不知道何时才结束,如果景灿真的跑出去,肯定是十死无生了。
他想了想,对景灿道:“你过来。”
景灿挪近了一点,荆白道:“闭上嘴,捂紧。捂死了。”
景灿有点惊慌,但还是一一照办。
他现在半坐着,已经能看见远处的景象了,目光下意识地集中在篝火上。荆白要让他看的可不是这个。
角落被烤得焦黄的赵英华的残躯,正好被伊赛小山般的身躯挡住大半,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景灿全力抑制着自己想起身的冲动,松了一下捂着嘴的手,带着哭腔道:“大佬,你直说吧,我怕我一会儿牛性大发……”
荆白淡淡看了他一眼,指引着景灿看向那个角落,问:“你看那是什么?”
景灿看着那焦黄的外皮,咽了口口水,迟疑地道:“……夜宵?”
荆白笑了笑,难得的笑容出现在他那张冰雪般的脸上,犹如云销雨霁。
景灿看得呆了片刻,看见那形状美好的嘴唇轻轻开合,语气和缓地道:“那是赵英华。”
“你要是跟着过去,就和他一样了。”
景灿的眼睛惊恐地瞪大了,因为双手捂在嘴上,他没能叫得出来,只有眼珠子瞪得要脱框,最后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一倒。
荆白见他如此,微微摇了摇头,重新看向篝火。
那头牛已经捆得结结实实,却依旧神态安详。隔着篝火,阿查站在牛的正前方,双手平举起来,开始喃喃地念诵,荆白也不明白究竟在念什么。
伊赛和另一个红巾人神情却变得很庄重,两个人各自站在他一边。阿查念完,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伊赛和红巾人对视一眼,从地上捡起那几根沾满了鲜血的竹枪。
红巾人率先上前一步,用力将竹枪往牛肩处扎去!
鲜血迸射而出,牛“哞”地一声,发出凄惨的惨叫,开始不断挣扎,但此时它四蹄都被捆住,哪里挣脱得开。
红巾人没有逗留,立刻拔出竹枪,伊赛紧接着他上前,将自己手上的竹枪也扎进了牛身上的那个伤口。
“哞——”
原来真正的牛叫是这样的……
这惨叫声比之赵英华的低沉得多,透出一股悲哀的味道,荆白看见牛睁着的大眼睛还在不断地流泪,伊赛和红巾人却置若罔闻,将竹枪牢牢地握在手中。
两人绝不同时动手,也没有一刻停顿,就这样一枪接着一枪,随着竹枪扎进血肉的沉闷的噗噗声,没过多久,那头牛的身体轰然倒下,再无声息。
荆白又扫了一眼角落的赵英华的尸体,他是怎么死的,已经不必猜了。
这应该是进入副本以来,他见过的最惨烈,也是最痛的死法。
直到牛倒下了,站在后面的阿查才面带笑容地向前走了几步,对两人各自说了几句话。
作为村长,他身材并不高大,却显然很有威信,两个红巾人都被他说得连连点头。
瘦小的红巾人和阿查站到一边,似乎在商量什么事,伊赛却走到了牛棚的角落处,那个堆着草料的地方。
他要做什么?
荆白的方向正对着伊赛,只见他神色很平常,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雪亮的弯刀!
荆白的视线正好被堆高的草料挡住,之前竟没有看见那把刀。
伊赛拿起那刀,像欣赏艺术品一般,沉醉地看了一会儿,荆白只见那刀极大,刀身极薄,在月光下,还泛着一层锋利的冷光。
荆白注意到这刀或许有些用处——无他,昌西村的所有工具几乎都是竹子做的,连杀牛的竹枪都是竹子削出来的,这把弯刀却一看就是钢铁做的利刃。
瘦小的红巾人转头对伊赛说了什么,伊赛点点头,没有继续沉迷看刀,而是走到了倒地的牛面前,将手中弯刀高高举了起来……
荆白虽看不见,却听得见利刃刺进血肉的声音,这头牛血肉显然十分丰沛,也就显得那声音格外叫人头皮发麻。
弯刀确实十分锋利,没有几下,那血淋淋的硕大牛头就被割了下来。
伊赛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用双手将牛头捧起来,递给瘦小的红巾人;又恭敬地将俯下身,双手捧着弯刀,献给了阿查。
阿查点了点头,三个人互相看着,脸上都是满意的神情。
瘦小的红巾人将牛头放到一边,三个人都走到牛身边,看上去准备料理这头牛。
等这头牛也烤完,天也该亮了。荆白决定不继续看了,那股烤肉的香味还在不停地往他鼻子里飘,他现在闻见就觉得一阵恶心。
景灿还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荆白摇了他几下,他一动不动。
荆白动了动肩背,发现那里还是有点疼。柏易费了好大工夫才把绷带捆好了,荆白背上现在还凉凉的。他不太想破坏它,索性想了个办法。
身体好像在动,景灿还没睁开眼睛,却感到有些头晕眼花,屁股也疼,手好像还被什么扯着……
那个疼的感觉还很熟悉,很像去年领导发疯去沙漠团建,他在滑沙的时候摔了个屁股蹲的痛感……他当时急得双手乱抓,顺手抓掉了背后领导头上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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