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者+外传(43)
现在我在慎重思考你以前提出的可能性。也许真的曾经有人利用我们这样的人,不知不觉地创造新世界;甚至有可能就连我们现在……
随着一声巨响,通话断在那一刻。
这就是叶维则与尹令仪的最后一次对话。
然后,张鸾和尹令仪都得知了叶维则遭到高空坠物身亡的消息。
也就在那一晚,叶维则的虚像出现在了庭院。
张鸾和尹令仪严肃分析了叶维则想要表达的东西和留下来的研究笔迹,却越往深处追究越是心惊。
叶维则的研究室已经开始测算人脑云端共鸣速率和运算阈了,普通人确实是零散而且不稳定的,但当他使用自己作为样本的时候,得到了惊人的结果。
他这样“特殊”的人,运算量是一般人的无数倍。这个所谓无数的数量级,是几千个亿方。
可是再次之前,叶维则已经尝试用十几个运算较为稳定的志愿者,小小地模拟出了一个箱子大的空间。虽然迅速崩塌了,但确实是成功过。
如果他们这样的人与普通人有如此之大的差距,又怎么会仅仅模拟出这个小小庭院呢?不管怎么努力,这个庭院也几乎不能再扩大了。
就好像,他们剩下99.99%的余裕,都已经被使用。
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他们已经被尽可能使用了的意思。
之后不到一年,张鸾失踪。
尹令仪背后最大的投资人突然就这么垮了下去。生死未知。
三把高背椅,如今只剩下尹令仪孤独一人。
他伸出手去,想要碰触叶维则的面孔,手指却穿过那影子,什么也没有。
叶维则已经连五官都很难看清了,空气里只剩下一点悬浮的颜色。
100小时之内,他一定会完全消失。
微风里花草摇曳。
尹令仪对着近乎消弭在晴好的天光中的叶维则,自言自语道:“不管你能不能听到,都要告诉你。我尹令仪,绝对不会让你白白走的。”
“你和张鸾,都是为了什么而遇害,我一定会弄清楚。”
“和你们一起设想的未来,也一定会实现。”
“再见。我会记得你。”
再见,我亲爱的朋友。
周檀从麻木中惊醒的时候,是在公司里。
他也不是除了那间送出去的公寓就再没有可回去的地方,可是他不敢让自己歇下来,怕只要一有空闲,自己就会后悔,回去找王雪川。
他不能后悔。
容不得他后悔。
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的信任,收回来就无法再交出去。
这个季度的心理评估,周檀破例不再使用公司配备的团队,还额外聘请了有针对性的某大学研究院团队,以及涉及精神研究的专家。下周,所有预约到的人都会就位。他倒是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进医院电一电了。
周檀盯着自己的手,缓缓握紧。
再张开时掌心里躺着一朵小小的三色堇。
他再握紧,张开来,三色堇消失无踪。
我觉得自己能凭空造物。
不是有病是什么。
而李陵腰疼。
虽然已经过去两天,他还是觉得没能完全恢复工作状态。
鳞翅鸟的生物建模雏形已经出来,蛋白质分析还在进行中。拿走样本的分析小组说是发现了非常特别的新结构,整个实验室都上蹿下跳,像三年没吃着肉的饿汉见了烧肘子似的亢奋。
“到底是哪里搞来的这个东西!”顶着三天没洗的头发的实验室一枝花颤抖着问李陵。
“A国某个封闭生态区里偷出来的。”李陵老实回答。
“你这是犯法……”一枝花姐姐兴奋得满脸通红。
“公园里捡的。”李陵诺诺地道。
“对,就是这张脸。”一枝花道,“太有可信度了。姐姐信你。”
李陵推了推眼镜,不答话。
秦昭鸣老大个人连蹦带跳颠进了实验室,对着李陵道:“李,你的好消息。”说着便把牛皮纸文件袋往李陵怀里一塞,又颠出去了。
李陵抽出袋子里的纸看了看,是董事会来的调令。
李陵拿着这薄薄一张纸,想笑,又笑不太出来。
他原本就是个适应性极强的人,到全新的、很远的地方去,从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十分能舍得,多少都放下,是他全须全尾活下来的哲学。
李陵有时候是暗自庆幸自己的善忘的。
大学毕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挑选了距离家乡千万里远的另一个学校去读研,他连原因都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的事情,重要与否,还有意义么?
没有了。
真的重要又怎么会不记得,既然不记得那也就不重要了。
挺好的。
他很自信只要走得足够远,时间过得足够久,没有什么是不能被冲淡的。
归属感这种东西,李陵也向来不需要。
太阳只有一个。
但你能捧在手里么?
身在何处并不是很紧要。
他只要知道太阳永远在某处照耀,世界没有完全的黑夜。
就很好。
秦昭鸣小叔还不到50岁,在公司高层里面也算是年轻的,带领的团队和周檀相比,理念没那么激进,项目压力自然也没这么大。E国学术圈氛围浓厚,以严谨勤恳闻名,李陵也向往许久了。
从前他舍不得这里,恐怕只是舍不得这个触手可及的周檀。
他有幻想。
现在一步踏错,他们只会是“不谈感情”的“特殊朋友”了。
暧昧的结局从来只有一个。达成其中一种,就没有另一种。
调令在一个月后生效,李陵有足够的时间完成手边工作的交接和整理。
也有时间享受最后的狂欢。
一个月,周檀也该玩够了。
应该还能微笑着道别。
再见,我亲爱的朋友。
第75章 真诚求教
职场上,除了这些兢兢业业不修边幅艰苦朴素的实验室好姐妹们,也有那些熠熠发光八面玲珑活色生香的各部门花姑娘。
人称折梅教主,公关部部长许娇娇,芳龄36,多情美貌,手段无穷,再含蓄,害羞,内敛,自闭,乃至于社交障碍的新人,到她手中,无不开了玲珑七窍。
数不清曾经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转头就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折梅教主这一手,号称千里之外取人贞操。
向她拜师的人从来不少,但教主姐姐说了:非貌美之人不能习也。
周檀来找她的时候,许娇娇一口长岛冰茶喂了桌面。
“副总,你不要寻我开心,好不啦?”许娇娇用指甲晶亮的玉手捂住樱桃小口,“周副总看上我们部门哪棵小花小草,直接进来逛一圈,不劳您伸手拔,人家就能自己跟着后头走了。”
公司里一整层的咖啡厅采光极好,云彩和阳光透过幕墙铺在擦得透亮的桌几和米色圆沙发上。周檀和公关部长对坐,一人面前是奶昔,一人面前是鸡尾酒。
“要是那么简单,我还找你?”周檀用吸管搅了搅奶昔,“我突然发现,自己没有追过别扭的对象。”
“谁同您别扭?”许娇娇奇道,“让他滚。您看我怎么样。”
周檀道:“娇姐,我不能与全公司男人为敌。”
许娇娇哼了一声:“说吧是谁。今天你请客啊。”
周檀也不废话:“03号实验室室长,李陵。男。31。”
许娇娇:“到哪一步了?”
周檀:“睡过了。”
许娇娇:“这不是已经折下来了嘛,您想怎样呀?”
周檀:“追他。”
许娇娇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严肃地注视着周檀:“副总,您这是几个意思。”
周檀道:“字面意思。”
许娇娇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先进女性,愤怒了:“是说睡到之前并没有追求过咯?是强来?还是强来?快告诉我这是你情我愿,不然我不仅不帮你,还要用这杯东西浇你。”
“……”周檀斟酌了一下,“是你情我愿。基本上。”
许娇娇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又恢复了那种娇滴滴的腔调:“哎呀,你情我愿?你还觉得人家别扭?我看呀那就不是别扭。”
“那是什么?”周檀虚心求教。
“周檀,周副总,你好好看看你自己。”许娇娇拍了拍桌面,“但凡能有你情我愿,李陵这种人,十有八九,不是喜欢你。”
周檀眼里暗了一下。
许娇娇却接着说:“是已经喜欢你喜欢得怕了。”
“……怕?”周檀倒是没料到这个字眼。
“一句两句是说不清楚的。”许娇娇翘着鲜艳的小拇指,笑眯眯道,“我赌100笼屉小笼馒头,你再不用点直白的方式,他很快就会开始躲你了。”
周檀是个讲究证据的科学工作者,像许娇娇这样用“略”作为理由,是不能令他信服的。然而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周檀懂得怎么解剖不明生物分析组织切片,未必就懂怎么征服知道名字的人。
毕竟没有什么实践机会啊,往常他光是站在那里不用说话,就是一个大写的征服。
于是不信邪的周博士向折梅教主押上了500笼屉小笼馒头,赌李陵跑不了。
许娇娇觉得500小笼真不是个小规模,必须认真对待:“周副总,会不会跑和跑不跑得了可不是一回事。一月为限,李陵只要是有跑的前奏,都算是我赢啊。”
周檀道:“这个自然。”
许娇娇笑眯眯喝了一大口面前的长岛冰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犹豫道:“我多问一句你可别生气啊副总。我记得差不多一个月前,公司里有流言说您要结婚了?为什么突然……可事先说清楚了,您要想家里一个大的,外面一个副的,今后别说认识我许娇娇。”
周檀失笑,却笑得有些苦:“……虽然有点突然,但我现在是单身。”
许娇娇:“嗯——也就是说谈婚论嫁的流言是真的?另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