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闹市有栋楼(29)

　　算了，先问问马爱云为什么不走吧。
　　马爱云说：“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我非独子，父母有弟弟照顾，我很放心。唯一让我担忧的就是女友，整整五年了，我们整整五年没有见面了。”
　　“人鬼有别，你们无法见面的。”林梧让马爱云想开点儿，现在去投胎，说不定和女友的牵绊多点儿的话，投胎了还能够当女朋友的儿子（？）。好吧，这一点并不安慰人，林梧选择不说。
　　马爱云摇头，当年他的死亡并非单纯的自杀，死亡前他看到了女朋友被人迷晕了抬上车。死后化为鬼魂，他急切地想要去找寻女友，但跳楼自杀成为地缚灵，他无法离开万象楼的地界。鬼魂可以给活人托梦，他见过父母、见过弟弟，却唯独进不了女友的梦中，她究竟怎么了，无从得知。
　　“需要我帮忙吗？”林梧捧着小可爱从地上站了起来。
　　马爱云还是摇头，“成为鬼之后很多记忆会淡忘，已经忘记了我身前是什么工作、我女朋友家庭住址和工作单位，就记得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太普通了，王倩，全国不知道有多少同名同姓的人。谢谢林老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就知道个名字，其它什么信息都没有，就算是警察也无从查起啊。
　　“那你现在怎么办？你的同伴全都走了，留你一个人在外面飘，怪孤单的。”
　　“习惯了吧。”马爱云无所谓地说。
　　林梧扬起了笑脸，“万象楼缺少工作人员，你来不来。我给你开工资，提供住宿，工作暂且没有明确的划分，你看到什么活就做什么吧，比如打扫打扫卫生、接待接待客人，怎么样？”
　　马爱云没有想到有这样的惊喜，连连感谢，“谢谢老板，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那是肯定，偷懒的员工我可不喜欢哟。明早我给你签个合同，你现在和我把供桌收拾了拿到楼里面去，天色不早，该休息了。”林梧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看时间，这回手机很给力，按了开机键，屏幕瞬间点亮。看到上面的时间，林梧的眼睛差点儿惊讶脱框，刚刚明明已经超过了十二点，怎么现在离十二点还差一分钟。
　　小可爱也看到了时间，“……”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了，做法事时运用灵力不是他第二天的第一次，而是今天的最后一次。难怪了。
　　林梧也恍然大悟，得出结论，“我真的要去换手机了。”
　　“啾啾。”早就应该换了，屏幕裂成那样，最大的一块就围棋子大小，他看着林梧用的时候特别心疼，这个能够为了外公、为了万象楼倾尽所有，却对自己异常苛刻的傻孩子。
　　·
　　法事结束，收拾了东西回屋睡觉。
　　林梧楼上的房间也是个四室一厅的大房间，林梧索性将它划为员工宿舍，以后势必要增加员工的，现在就提前让马爱云住进去。马爱云成了手底下员工，通过简短的聊天林梧才知道，马爱云有个曾用名是去掉中间的“爱”的，因为某同名同姓的爸爸全国知名，上学的时候同学们听到他的名字时没少会心一笑，索性就给改了，好像他妈妈名字中最后一个字是“云”，所以改名字时加了个“爱”。具体的，马爱云不记得了，记忆能力对鬼来说真的很不友好。
　　···
　　昨夜寒风阵阵，并不仅仅是开了鬼门引起的，第二天真的变天了，大雨倾盆而下，用力的冲刷着建筑、地面、树木……大雨伴随着大风，站在窗前往外看，万象楼院子里的两棵合欢树树冠被吹得东倒西歪。植物的生命力顽强，每一次树冠都像是要被刮倒、被刮断，待风力稍微小一些时，就会立刻恢复原状。
　　“还好咱没有立刻把小苗苗种到地里面去，不然这场雨冲下来，几乎是完了。”林梧捧着一杯热水心有怯怯地说，“种地就要看天吃饭，让老天爷赏饭吃，真不容易。”
　　“幸好听了哥哥的，没有立刻种。”宅宅崇拜地看着林梧。
　　林梧用喝水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哪里是他未卜先知，手机不好，他天气预报都不看了，根本不知道天气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之所以没有在翻了地之后把蔬菜苗种上，盖因为他还没有去菜市场买。
　　在小可爱圆润的背上挠挠，真是可爱啊。赵大哥是很帅，但没法这么肆无忌惮地摸来摸去，哪里有小可爱方便，且萌且好摸。
　　小可爱任由林梧摸来摸去，他无奈又忧郁地看着天空，什么时候好天，他等着夜晚的月光变身。
　　心里面有个声音，赵凤鸣并不想过多的以雏凤的姿态待在林梧的身边，他想要用人形。至于具体原因，赵凤鸣还未深究。
　　“老板，外面很多人来了，要来上香。”是马爱云的声音，他已经正式上岗，守在大厅内有客人来了就提醒林梧。
　　林梧，“来上香？”
　　放下热水杯，林梧揣着小可爱出门来到了大厅，看到果然是很多很多人，有一家三口相携而来，有一个人形单影只，有失独的父母相依相偎，有未成年的孩子茫然四顾……昨夜被超度的跳楼鬼，他们在临走之前托梦给家人，现在他们的家人来万象楼上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梧：我最爱小可爱了，用力亲亲
　　赵凤鸣：emmm……


第31章 龙爷很满意，继续努力
　　距离第一班车发车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 李秀联就从家里面出来等在了汽车站外。活了六十多岁，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到县医院, 在那儿生下了宝贝儿子明明, 七斤三两的大胖小子, 她现在闭着眼睛就能够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孩子的场景，小小的、肉嘟嘟的, 身上还带着刚出生时没有消退的颜色，小脸儿有些皱, 看起来像是个愁眉苦脸的小老头。她记得自己对家里面那口子说：皱着眉头，小心思这么重，像个老头子。
　　婆婆骂她：说什么胡话，不吉利, 明明是个快乐的孩子。
　　年轻的李秀联低头, 瑟瑟地抱紧了孩子，不想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给孩子埋下祸根。
　　孩子慢慢长大，幸福却没有降临这个家庭, 先是丈夫在工地里出了事故少了一条腿，躺在床上生活无法自理，脾气越发暴躁，动不动就骂人打人。勤劳忍耐的李秀联处处小心伺候, 却还是被婆婆骂是扫把星。后来，家里条件不好, 就算是李秀联精心照顾，丈夫还是因为伤口感染得了败血症过世了。
　　李秀联被婆婆元怨怪, 说她是扫把星，一切都是她害的，打骂了一顿之后净身出户，儿子不允许她带走。她就在学校里找了份扫地的工作，偷偷地照顾着孩子的生活。没有爹妈的穷苦孩子容易被人欺负，李秀联不只是一次看到孩子被那些又高又大的男生堵着要钱，她跑过去护着、抱着……一次又一次教育儿子要大胆，但小时候那个胖嘟嘟的小娃娃没有延续强壮的体格，麻杆似的他是个多思多虑胆小的孩子。
　　时间一晃，小娃娃成了大孩子，奶奶过世后，叔叔一家嫌弃他累赘，在李秀联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未成年的明明赶出去打工，在工地里搬比他还要重的水泥包。
　　李秀联发了疯一般地找儿子，但小叔子一家不说孩子在哪里，懦弱了一辈子的女人头一次大声地骂人，和那一家人撕打在一起。
　　双拳难敌四手，李秀联被人按在地上打，再后来觉得身上没有那么疼了，她抬头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儿子，瘦了、黑了，小小的个子护在她的身前，碗口大的拳头不留情面地砸在他的身上。
　　“阿姨，要发班了。你可以检票上车了。”站务人员面含担忧地看着李秀联，默默地把纸巾地给她。
　　从回忆中出来，李秀联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被苦楚压得销售如柴的女人弯着腰，张开嘴无声地咳嗽了好几声，她要赶着去儿子说的地方，帮儿子偿还人情。
　　县里面赶往西洲市要两个小时，到市里面的客运站，李秀联站在车站内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咬咬牙招了一辆出租车。风大雨大，撑着伞的李秀联大半个身子被淋湿，越是着急就越是无法打开车门，坐在车内的司机师傅摇摇头，主动帮她开了门，“上来。”
　　李秀联点头弯腰，“谢谢，谢谢。”
　　“别谢了，大姐上车吧。”司机师傅催促着。
　　收伞上车的李秀联不敢坐实了，怕自己一身湿透弄脏了人家的车子，她局促不安地抱着怀里面的篮子，宝贝一般地搂着，脸上露出苦涩又满足的笑容，她快要见到儿子了。
　　“大姐去哪里？”
　　“我儿子让我去万象楼。”
　　司机嘀咕，“奇了怪了，今天怎么这么多去那儿的，鬼楼吃香了？”司机是个胆子大的，人家不敢接的生意他照接不误，打了把方向，车子行驶在大雨中，汇入车流很快就消失不见。
　　···
　　“妈你慢些，地上滑。”
　　“爸你自己都拄着拐呢，别去扶妈，我来我来，你好好走自己的。”
　　跟着哥哥改名字的马爱风扶着妈妈踏上了万象楼的台阶，又看到自家老爷子逞强地快速走，心里面这个无奈哦，“你们慢点儿，万象楼就在这儿，又不会跑。”
　　“你懂个啥，慢慢吞吞地多不虔诚，你哥哥托梦过来让我们过来烧香，当然越早来越好。”老太太进入大厅之后看到里面的人，哎呦了一声，埋怨着小儿子，“都怪你，让你早点出来，让你在路上开快些，现在好了吧，这么多人，什么时候轮到我们。磨磨蹭蹭的，你要是有你哥哥一半好，我们就省心了。”
　　马爱风嘀咕，“最不让你们省心的就是他好吧。”还托梦，说是来鬼楼上香，马爱风觉得老太太和老爷子又迷信了。
　　“你说啥？”老太太斜眼看儿子。
　　“没有没有。”马爱风急忙端正自己的态度，“我在怪天气，老天爷真是的，什么时候不下雨，偏偏这个时候下，真是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
　　“呸呸，小儿口无遮拦，什么都瞎说。”急急匆匆走在前头的老爷子转身严肃地呸了几声。
　　马爱风，“……”快四十了，竟然被说小儿，算了，自己爹。
　　“请问，这里就是万象楼吗？”
　　有个怯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马爱风转身，看到个头发花白、弯着腰弓着身的老人家，老人家臂弯上挎着个篮子，宝贝地护在怀里面，整个人后背都湿透了，但那个篮子干干爽爽。
　　马爱风心中长长地叹息，又是个苦命人，嘴上说：“是的，阿姨也是来给龙神上香的？”
　　“是啊是啊，还有见见我儿子，我儿子给我托梦，只要我来万象楼给龙爷上香，就能够见到他。”李秀联慈爱地看着手上的挎篮，粗糙的手轻轻地在上面拍了拍，“我给他准备了他最爱吃的煮鸡蛋，我还连夜给他做了新衣裳，让他到下面体体面面的。”
　　李秀联双眼通红，昨天白天在店里面洗碗的时候忙着忙着突然睡着了，在梦里面她见到了瘦弱的儿子，说起了很多很多事情，母子两个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那天被打的好疼啊，母子两个一身伤痛，但他们团聚了，真正的相聚了。她从缝在裤腰处的内兜里拿出了几张钱，割了一刀肉、买了几个蛋，给儿子煮了香喷喷的一顿饭，儿子直说好吃。
　　后来啊，后来她的儿子还是离开了，因为和工头签订了合同，必须干满三年才能够走，不然辛辛苦苦赚的钱一毛也拿不到，还要赔工头钱。
　　儿子说，签订了合同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小学文化的李秀联不懂法律为什么不让未成年的儿子待在自己身边，但儿子说违反了法律要坐牢、吃官司，她再多的不舍也只能够放了儿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