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生事务所(24)
微弱的阳光穿透白雾斜照下来,湿热的河风吹散最后的几缕雾气,车流和人群的声音也鲜活地涌了过来。
“哇!那是什么!突然就出现在河滩上了!”
“看,那有条蛇!还有哭声!”
“是恶生,有血!我拍到照片了!”
“是ES,还有人死了!”
裴钺:“……”
哦豁。热闹了。
不过好在ES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所以范围拉得有些远。
这会浓雾屏障消失,简爱国那辆二手SUV就从河岸那头开过来了。
开车的是一个队员,简爱国从副驾驶伸出脑袋,中气十足地指着河岸大吼。
“那个爬河岸的,说的就是你,给我上去,不要命了是吧!一队的人呢?把闯现场的都给我铐了!”
随着简爱国的吼声,现场铺开的警戒圈开始收拢。
还好这里位于交通要道,车来车往,但行人并没有多少,控场的速度比较快。
简爱国的车停到这边河岸的时候,却见又有不怕事的停车看热闹,不由头疼地招呼道。
“后勤组!设屏障!警戒线先别管了!”
几个工作人员闻言,立刻动作起来。往裴钺和温故他们周围插了几个铁杆一样的东西。
“嗡”的一声过后,以这些铁杆为边,铁杆之间张开了几道黑色的光膜,以裴钺他们为中心,快速合拢成了一个黑色的立方体。
这是ES的临时屏障,用了和禁区同源的材料,——当然效果就差远了,只是起到一个屏蔽外界视线的作用。
等这个黑色的“大箱子”隔绝了看热闹人群的视线后,ES的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简爱国下车先是处理了几个妄图偷跑进现场的群众,让民警同志帮忙带去教育,起了个杀鸡儆猴的作用后,才下了河岸,走进了临时屏障。
一进来,简爱国看到那只维卡沙的情况,就立刻对着裴钺点点点点:“你说你,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那么暴力——”
裴钺冤枉地打断他,说道:“这次还真不是我打的。你问温故,我们来的时候它就只剩一口气了,连它最后砸我那一下我都没躲。”
简爱国瞪眼:“那你怎么不救?这么长时间你就干看着?”
裴钺也瞪眼:“我才进来三分钟不到,怎么救?话都没说两句呢。”
眼看两人要急眼了,一边的温故忍不住提醒道:“这里面的时间流速和外面的不一样。”
裴钺和简爱国都是一愣。然后两人交流了一下,真相大白了。
裴钺:“看看!”
简爱国:“……”
简爱国果断掐了这段对话,让医护人员过来给张鸿父女看看情况。
但是医护人员才一靠近,原本哭到力竭抽噎的张鸿,忽然疯了一样挥舞着手臂,不准任何人靠近。
“她还有救,她会好起来的。你们不要动,不要带走她!”
张鸿状若疯狂地嘶吼,原本干涸的眼眶又湿润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虽然见惯这些场面,但还是难免被触动,一时间也没有人上前强行分开这对父女。
工作人员退开了些,但张鸿却哭得更伤心了。
他弯腰伏在维卡沙的身上,用力把维卡沙的身体重新抱回怀里,嚎啕大哭。
他的眼泪滚落在维卡沙的身上,落在维卡沙蜷起的鱼尾上,冲刷掉了鲜血,留下了一个椭圆形的痕迹。
几秒后,那个椭圆形的痕迹,慢慢地,变成了一片鱼鳞。
鱼鳞很薄,透明的,在维卡沙光秃秃的鱼尾上也不起眼,但是在温故的眼里,它是失去生命力的维卡沙身上唯一的光。
除了温故,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它已经死了。”
简爱国等张鸿的情绪发泄了一会后,才上前顿下,语重心长地开始劝说。
大概是身为父亲之间的共同性,张鸿听进去了简爱国的话,并神神叨叨地跟简爱国念了起来。
“她是我看着出生的。”
“我教她说话、走路、吃饭,她唱歌可好听了。”
“她很听话的,对我很亲。”
“她是我的天使。”
“可我却还是没办法救她!”
简爱国的表情有些感同身受的悲伤,虽然他无法评价张鸿这个人,但是作为父亲的张鸿,还是让简爱国有些于心不忍。
简爱国甚至也想过,如果自己闺女出了事,而有这样的方法可以救她,自己会和张鸿做同样的选择吗?
简爱国还没思考出答案,一旁的温故便也蹲了下来。
温故蹲下的位置比简爱国近,几乎靠着维卡沙的鱼尾。
张鸿下意识就紧绷了身体,又要发疯。
简爱国也想拦住温故——虽然他信任温故,但在处理这种情况上,温故绝对是个生手。
但就在这时,却见温故忽然伸手在维卡沙的鱼尾上抚过,然后把手伸向了张鸿。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温故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张鸿更是盯贼一样盯着温故。
温故笑了笑,举起手里的东西给他们看。
——是那片谁也没有注意到的鱼鳞。
简爱国的动作一顿,随后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姿势,给了温故更多的空间。
而张鸿看到那片鱼鳞后,微微张大了眼睛——他刚才是看到温故从他女儿的鱼尾上拿了什么东西的,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尾巴上根本没有鳞片,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迟疑了。
温故见张鸿不接,笑了笑,举着鳞片的手也没有收回去。
“张先生,你的女儿很爱你。”
张鸿表情一怔,继而露出凄苦又怀念的神色来。仿佛记起了他和他女儿的美好时光。
温故继续说道:“我叫温故,是ES的恶生研究员。”
说着,温故偏头露出了自己头侧的宿鸣。宿鸣本来靠着温故的脖子看戏,温故一侧头,宿鸣差点摔下去。
好在它身手矫健,四肢并用地趴在了温故的肩上,稳住了身形。
但抗议还是要表达的。
“咪!”
奶猫一样的声音没有引起温故的半点歉意,倒是让张鸿瞪大了眼睛。
温故满意地看着张鸿的表情,又笑容温和地介绍道:“是我养的恶生,它叫小明。——所以,我对一些恶生还是有些了解的,张先生可以信任我的专业程度。”
张鸿的脸色微变,悲戚褪去了几分,疑惑明显地写在了脸上。
温故见他这样,笑容更深了几分,继续解说自己的用意。
“我对恶生有些研究,比如维卡沙。维卡沙是一种很美妙的恶生,它们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一样,就连死亡都带着童话色彩。”
“我听小明说过,被爱着的维卡沙,在死去的时候,它的灵魂会凝聚出一片如冰雪一般的鳞片。这片冰雪鳞片会给它爱着的人带去好运,甚至能帮助它爱着的人实现一个愿望。”
“你的女儿是我见过的,唯一凝聚出了冰雪鳞片的维卡沙。——它很爱你。”
“所以这是属于你的。”
张鸿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他惊讶地看着温故手里的鳞片,过了好几秒,他的眼眶再次湿润,然后终于伸出了手,去接那片鳞片。
温故的手指往下,用一个按的动作把鱼鳞放在张鸿的掌心。
放好鱼鳞后,温故按着鱼鳞的食指却并没有立刻拿开。
“对了,张先生。”
温故保持着交递鱼鳞的动作,看向张鸿,问道。
“你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女儿起这个名字呢?”
张鸿似乎没想到温故会问这个,他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我希望她能和有着和维卡沙一样的健康体质。你知道,维卡沙的自愈能力很强。”
温故笑着点点头,“的确是这样。——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张先生,美人鱼和维卡沙,你更喜欢哪一个?”
张鸿的表情一僵,然后露出被冒犯的愤怒。
他猛地抽回手,瞪视着温故说道:“我不明白你这个问题的用心是什么,但是我爱我的女儿,这是毋庸置疑的。”
温故的表情并没有因张鸿的敌意而有丝毫的变化,他还是那样笑着点点头,说道:“多谢你的回答。”
说完,温故就站起来,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祝你心想事成。”
张鸿面色难看,其他人也一脸茫然。
但好歹因为温故的这一打岔,之前那悲痛的氛围也被打破。简爱国和工作人员再次劝说后,张鸿总算是放开了他的女儿,被ES的人带走了。
他们走后,裴钺一边扯掉自己身上的半片衣裳,一边问温故:“你刚才那神神叨叨的干嘛呢?”
温故看着裴钺,笑了:“就你看到的那样啊。那个鳞片真的能帮人完成心愿的。”
裴钺嗤之以鼻:“那我要当世界总统它能办到吗?”
温故偏头想了想:“首先,你得要有一只深爱你的维卡沙。”
裴钺:“……”
裴钺想了想,还是算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虽然我没有深爱我的维卡沙,但我有深爱我的宝啊~
温故:嗯?谁?
裴钺:……(信不信我哭给你看.jpg)
第28章 恶生
张鸿和维卡沙被带走后,这个现场也没什么可采集的东西了。
而作为最后现场的唯二目击者,温故和裴钺自然也是要回ES做笔录的。
两人上了ES的车,裴钺就先给夏知新打了个电话,让他把停在马戏团的小黑兔开回来,顺带拿件衣裳,再买些吃的到ES——他跟温故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夏知新今天一直没联系上他们,早就等得心焦。这会接了电话后,脚下就跟装了风火轮一样,竟还比裴钺他们早一步到了ES。
裴钺看到夏知新的时候很诧异,随即眯起了眼睛。
“跑这么快?毛球同志,你该不会又无证驾驶了吧?”
“没有!我是让人帮忙开回来的。”
夏知新无比果断地拒绝了这口锅,不给裴扒皮任何扣他零花钱的机会。
裴钺也就顺口一提,自上次收拾过皮皮夏后,毛球同学就学乖了,细想觉悟拔高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胸前随时飘着隐形的红领巾。
夏知新把买来的开封菜递给温故和裴钺——还特别贴心地给温故带了小牛奶。
然后八卦夏就上线了。
夏知新:“老板老板,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听说闹很大了,还死人了。还有凶手,怎么把咱们的委托人抓起来了?如果委托人是凶手的话,那咱们的委托尾款还能拿到吗?说起来咱们这次委托算成功完成了还是失败啊?”
裴钺啃了一口汉堡,抽空白了夏知新一眼,嫌弃,“你是喇叭成精的吗?一天叭叭个没完。暑假作业写了吗?明年再考不上市一高,我就把你扔去首都特高里关三年。”
夏知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一头金毛仿佛都耷拉了下来,委屈巴巴地往温故身边靠,一边小声逼逼。
“我不,我要留在家里陪男神。”
温故嘬着小牛奶,虽然对上学的事儿也一头雾水,但见夏知新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头发,以示安慰。
夏知新被揉得满血复活,一脸羞涩地想要朝温故的怀里缩。
裴钺看得眼睛疼,一把把夏毛球扯出来,带着往ES大楼里走,一边回头对温故说道:“你少惯着点他。走了,去做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