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盗走了我的记忆(23)
离顷递出了一只藏青色药瓶,郑子息接来便灌入口中,果然好了许多。慢慢站起身来,问道:“过了多久了?”
这多久自然是指距离法阵开启的时间。
离顷道:“不久。统共一个时辰。”
一听这话,郑子息“哎呦”了一声,站住不动了。
离顷道:“怎么了?”
郑子息慢慢坐在原地,伸着脚汗颜道:“姿势不对,盘腿时间长了,脚麻……且停一停。”
“……”离顷长老果然乖乖巧巧的等了起来。
直到郑子息感到身体状态好许多后,便与离顷一道去到元和殿上。这里是元和殿的一个偏殿,陈设也十分考究,郑子息刚来那段时间经常被这里的陈饰迷了眼睛,时常想讨几个来。
后来渐渐的也明白这里的珠玉一类并无甚用处,还不如灵石之类来的用处大。
刚拐过一个弯,就见齐居风在大殿上正翘首以盼。
郑子息拜头道:“参见门主。”
台上齐居风笑眯眯道:“快起快起,记忆恢复的如何?”
郑子息点了点头,道:“长老,我全都想起来了。”
离顷一甩拂尘,冷冰冰道:“门主,你可有何不放心?”
齐居风急忙道:“放心放心,长老的本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郑子息一看离顷这副模样心里就乐开了花,这不就是小孩儿做了好事没得到表扬反而得到怀疑的对父母深深的不满嘛!
郑子息也严肃的表示自己什么内功心法都想起来了,无需作过多质疑,顺便隐晦的把离顷长老夸奖了一番,齐居风在一旁也表现出十分同意的样子。
离顷脸色依旧淡淡的,道:“齐长老,息儿才恢复了记忆,身体疲乏,还需静静修养。”
齐居风道:“也是,息儿。你先回去吧。”
郑子息点点头道了声是,便缓缓走了出去。
如今恢复了记忆,他也真的得到了重要讯息。他还记得那个给自己药的黑衣人伸展斗篷站起身来的瞬间腰带上露出的一方玉佩。
还需多加确认一番。
刚出殿门,便听一阵说笑声,再一扭头,一男一女正立在距离殿门前不远处正在说话,女的娇俏可人,跳脱可爱;男的一身白衣临风而动,宛若青松挺立。
郑子息心里暗暗想到:这样看起来,他们两个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一人是齐笑笑,而另一人,正是白祈尾。
当初自己怕郑祁的练功进度受到其他事的干扰,千叮万嘱不可早恋,眼见着终于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
此时白祈尾正笑着往这边看来,愣了一愣,便低头对齐笑笑说了几句什么,齐笑笑也抬头往这边看。
郑子息心道不妙,扭头便跑,便听齐笑笑的如脆铃般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师兄!你去哪里啊?”
郑子息慌慌张张如头受惊的小鹿一般,连声道:“我……我上茅房!”完后便匆匆往回赶,生怕多待一秒。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两人面前。
齐笑笑“咦”了一声,道:“你看到了吗?”
白祈尾垂着眼道:“什么?”
齐笑笑奇怪道:“师兄的眼神啊,刚刚我还以为他见鬼了呢。那么急着跑。”
白祈尾脸色苍白,道:“并未。你看错了吧。”
齐笑笑浑然不觉,道:“好吧,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过,对了,你是怎么当上妖皇的?这么长时间未见你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果然当初我们不该……”
白祈尾笑了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莫要再提。”
齐笑笑道:“嗯,我也觉得。所以我们还是说说狄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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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子息走到府邑门外,仍按耐不住自己的心跳。方才他甚至不敢多看白祈尾一眼,他甚至能想象出来那温润的皮囊下露出险恶笑意后的恶鬼模样。
此前经历的一切宛若一场美好的梦。如今梦碎了,人也该醒了。
郑子息十分奇怪为何之前种种迹象都指向了白祈尾的身份,可怎么就悟不过来呢?白祈尾为何对自己这么好……还有“祈儿”,“祁儿”。他是又想出了什么花招来嘲讽自己可怜的智力,还是说他觉得这样会让自己更加痛苦,把自己当个人偶肆意玩弄?
他此时真想扇自己俩大耳刮子。
也没心思多想这些事了,他在身上搜索了一阵,掏出来个玄色玉佩,正是那初时在客栈居住时发现的奇玉。也碰巧与那黑衣男子身上所佩之物模样相同。
那人一直在跟踪自己?郑子息毛骨悚然,迅速细细分析了起来。
要说玉佩在外买的,花色相同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可这和玉佩上花纹奇特,与一般玉佩全然不同,普通玉佩,上面无非是什么滕天龙,白卷云,或是仙鹤什么的代表祥瑞的事物,可这个玉佩上刻的,却是什么天雷地火,洪水泛滥,烈火焚烧,简直就是个人间地狱。
这人是个疯子。郑子息暗暗想到,他的身份还不能确定,但绝对与魔族有牵连。
睡过那张床的人就是自己与白祈尾两人而已。难不成那药是白祈尾掉的?可依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不单只是妖族人,而且还是妖皇,根本不可能佩戴这些魔族物品。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狄晟。
那天狄晟不小心被白祈尾变成了猴子,衣服当然有所松垮,再次被变回去,不定什么时候玉佩便掉了出来。只不过当时几人都没注意到,这才给郑子息发现。
既然是魔族人,这就可以解释他明知那宅子诡异还要不顾阻拦强行进去。想是发现玉佩不见,怕出什么意外,便走了个阵法重回了魔族罢。
但这也只是个猜测。未定是那黑衣人之前便住的同一个客栈,同一个房间,不小心将玉佩丢了而已。但这种可能实在是少之又少。
还有一种,是故意为之。那人刻意制造出种种迹象,让自己去怀疑狄晟。毕竟当时祝师弟也被发现叛逃魔族,让他制造出各种意外,不过眨眼之间。
这样就有太多太多的可能了,总之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
☆、查证
倘若真是这样,那祝师弟的城府心计之深沉,不容小觑。
正想着,思绪忽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紧接着便是一阵略显嘶哑的嗓音道了一声:“子息,是我。”
白祈尾。郑子息只听听他的声音便知道是谁了,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他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便是他了。可以如今的态势,明知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讨厌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弟弟”。虽然可恨的是自己也曾对他抱有那种感情……可一切都不一样了。强自定了定神,他不由自主道了声:“你走吧。”
说来这句话是郑子息当初在祭广殿最常说的话了,此时竟无意识间又说了出来,郑子息自嘲的笑了笑
门依旧被推开,露出一方雪白衣袖。接着便是臂膀,整个人都从门外露了出来,他半靠着门框,透出些玩世不恭的样子来。两只脚立在门口,不多挪也不少挪,只是静静的……
这个形态,竟和自己初醒来时第一次所见的妖皇大人影子重叠在一起。
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什么都没变。
郑子息稍低头,也站了起来。他慢慢向白祈尾走近了几步,似乎觉得不妥,便又立定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如今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那么执着,找寻一个根本不可能的……”郑子息没想出来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对自己的感觉。
词还未想出来,便听得那声音在自己前方轻轻道。
“你在说什么。”他靠在门框上,气调稳稳的,仿若再叙说一个无可争辩的事实,“你还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
“一直以来,我追寻的都是你。”声音到此依旧没有起伏,他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宁愿我们都没有上山过。”
这孩子当初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啊,怎么自己赶他下山时就不会温柔一点呢?为何要说那般刺人的话语,以冷然的斥意来驱赶自己最疼爱的弟弟?
说来说去,那样真的是为他好吗?可为何他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郑子息便轻轻道:“抱歉。你所说的无论如何我都做不到。”
白祈尾便苦笑了一声,似是在说服自己,也似乎在说服郑子息,道:“你会接受我的罢。”
会吗?不会吗?郑子息突然脑海里出现了个场景:星辰遍布的紫黑色天空下,树林阴翳中,一人附过身来,一人歪着头在地上讨价还价。
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郑子息叹了口气,道:“我觉得我们需要时日,去冷静,去等待。”
白祈尾望着郑子息,半晌,浅笑着赞同道:“子息,无论多长时间,我都愿意等。”
说完这句话便扭身往回走,走到一半,仰头,果然太阳已经偏西,散出赤红色云火。
江山美景,怎可辜负。
白祈尾走了,郑子息也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没有动作。他缓缓拿了茶盏,却发现里面没有茶水。无奈便照着记忆进了里屋,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睡了。
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郑子息就这样在府邑里过了几天。无事时便修修练,睡睡觉,有事时便和其他弟子一道除个魔族邪祟。总之便是不让脑子静下来思考。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起白祈尾……郑祁。
刚摆好了床铺,正准备好好修炼,却听一个急躁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紧接着便是一男子声音道:“大师兄!快出来!奸细抓到了!长老让我带你过去一起审问!”
郑子息吃了一惊,此事不容小觑,忙又收拾好衣服,随那弟子一起向元和殿走去。一路上郑子息问道:“那奸细是谁?你们又是如何找到他的?”
那弟子狠狠一拍大腿道:“瞧,我这就忘了给你说了。长老为了查到奸细,要求每个弟子的房间都要仔细搜一遍。这不,终于让我们给逮到他了!”
郑子息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里道:大兄弟,你成功的做到了说一句话却没有一个信息点!接着问道:“你们是怎么确定就是他?或者说是什么线索指定了是他?”
那弟子道:“什么什么线索,长老搜他的房间时候发现了他与魔族来往的信笺。如今被人捆绑起来,他马上就死定了!”
郑子息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草率就下了他的死令,倘若他是被冤枉的呢?郑子息怕出意外,急忙匆匆几步就往元和殿跑去。
身后那弟子道:“哎,你等等我啊,人刚被抓住,跑不了的!”
就是跑不了我才担心!但这句话可不能说给那弟子听。郑子息迈着沉重的步伐匆匆忙忙便进了大殿里。
自己刚进了大殿,便闻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猛地抬头一看,一具身穿青色衣袍的男尸正躺在地上,七窍流血,惨不忍睹。
郑子息心里一惊,抬头便见周围弟子皆是满脸凝重,心头忽地无名火起,大声嚷道:“怎地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还是未见长进!既然无法下定论便不可滥作杀念!就无人想过是遭人陷害,他百口莫辩吗?”
话刚说完,便听一清冷声音在一旁道:“他是自残。”
郑子息听了这句,心里不由得有些诧异,但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他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
齐居风见他误会了,忙招手让他过来。郑子息也正巧满腹疑问,便走了过去。轻声问道:“他……这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