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大师兄也这样吗(36)
明烛:“负雪!”
也不知明昭到底施了什么鬼魅伎俩,在无心剑到达他身体之前,猛然从周负雪掌心脱手离开,瞬间剑尖倒转,直直落在躲闪不及的周负雪修长的脖子上。
明昭若无其事地弹了弹无心剑的剑尖,剑身发出一声嗡响,他看着周负雪煞白的脸色,轻轻笑道:“你可别随便乱动,要不然我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死在自己剑下。”
周负雪自小就是个咬碎牙往肚里吞的狠茬,狠狠咬牙正想要搏一把时,明烛有些撕裂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十三,十、十三别动!你别动……”明烛冷汗直流,“他、他真的会杀了你的,你千万不要动……”
周负雪听出了明烛语气中的惶恐,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冷着脸站在原地。
明昭走回到明烛身边,朝他伸出手,淡淡道:“把奚楚内丹给我,我不喜欢重复一句话很多遍,你知道的。”
明烛忌惮地看着他,视线又在周负雪身上转了一圈,半晌才艰难道:“你方才说……你不是为了复活母亲,那你去夺镇灵灯、要成妖内丹,到底是因为什么?”
明昭挑眉:“老子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儿子过问了?”
在一旁的周负雪狠狠皱了皱眉,他们是父子?有这么剑拔弩张,将亲生儿子当成串串刺的亲爹吗?
明昭打定主意不说,看到明烛这副蔫哒哒的样子,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打算自己去拿。
“烛儿啊,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死不服输的臭脾气?我听归宁说你平时挺温顺随性的啊。”明昭一边嘀咕着一边抓住了明烛握得死紧的左手,“难道说你只有对我才这样?啊,那爹爹我还真的挺伤心的……”
这老王八蛋大概忘记了,是谁将他温顺随性怕高怕死的儿子从数十丈的高空扔下去,又是谁毫不留情将明烛一剑穿了个透心凉的。
明烛精疲力竭,但是握着内丹和妖瞳的左手还是死紧。
明昭扒拉了两下没有扒开,皱着眉在想着要不要把自己乖儿子的手给剁下来时,明烛突然艰难地抬起手,缓慢放在了明昭的胸口。
明昭道:“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吗?你还真是不打不成器……”
他话音刚落,明烛左手上的红莲印记骤然发出一簇通红的火苗,从手背上猛然窜出一把带着火光的利剑,将他手背上带出道道血光,直直朝着明昭胸口刺去。
明昭魔瞳一缩,千钧一发之际往后飞身后退,堪堪避过致命的一剑,但是那红莲剑上带起的火光还是将他腹部出燎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红莲剑自从入了他的身体后就一直没有再出来过,这是十几年来头一回,锋利的剑刃从他血脉中硬生生窜出,致使他整只手都鲜血淋漓,还能看出森森白骨,尤其可怖。
周负雪:“师兄!”
明昭捂住腹部血淋淋的伤口,魔瞳皱缩,注视着身染红莲火的明烛,虽然受了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神色却是很愉悦,他露出一抹阴冷至极的笑容,哑声道:“没错,宝贝儿子,就是这样,红莲剑就是这么用的。”
明昭被一击重伤,□□控的夸玉剑挣脱束缚,被明烛一把扯开,随意扔在一旁。
他浑身是血,一步步朝着明昭走去,带火的红莲剑一阵嗡鸣作响,飞窜至他身边,恍惚和他脚底的红莲火融为一体。
明昭竟然还在笑:“烛儿,你很乖很听话,爹当年将红莲交给你而不是交给浮华,还真是做对了。”
明烛缓慢抬起头,脸上全是血迹,他不知神智还请不清晰,竟然缓慢露出了一个和明昭如出一辙,如同恶鬼般阴森的笑容:“你不是最喜欢让人死在自己的兵器下吗?”
他已经废掉的左手轻微动了动,红莲收到指引,再次朝着明昭冲去。
明烛恍惚露出一抹狰狞又狂妄的笑容:“那让你死在自己昔日的佩剑下,你应该会感到愉悦吧?”
“爹爹……”
敌友不分
明昭随手挥出一道浩瀚的魔气凝成护体的结界,低眸看了看自己腰上狰狞的伤口,小声嘀咕道:“还挺疼的。”
红莲剑带着血红色的火焰猛蹿而来,将他护体结界直接撞开一道裂缝,火苗顺着裂缝窜进去,只是瞬间就将散开的魔气轰然点燃。
明烛鲜血淋漓的左手不太自然地扭曲着,半边长发披散下来,被狂风吹得四处漂浮。
他身旁火焰缠绕,本该跟随着他的夸玉剑却遭受不住地拼命往后退,只有红莲剑被他操控着,一下又一下撞向不远处的明昭。
红莲剑的力量太过强悍,所过之处火焰不落直接烧成一堆灰烬,饶是明昭修为登顶,也不能直接硬碰硬,只能利用着魔气有些狼狈地逃窜。
只是片刻,整个顶楼几乎成了一片火海,钟楼险些倾到,巨大的古钟被震得发出一串串宏厚幽远的声响。
明昭险些被刺成筛子,半边身子都是血竟然还在笑,他灰袍翻飞,身形猛然窜至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火海中的明烛,低声道:“烛儿,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暴戾嗜杀,敌友不分,难道不就是受了你爹我冷血无情的血脉影响吗?哈哈哈还说什么和我不是一样的人,这话你自己信吗?”
眼瞳泛红,一心只想着将明昭毙于剑下的明烛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就是一愣,他茫然地抬起头,四周全是一片朦胧的猩红重影,看不太分明。
直到一旁传来一声细微的咳声,才仿佛将他从噩梦中唤醒。
他迷茫地循声望去,瞳孔骤然缩紧——周负雪不知是不是被他方才肆虐的红莲剑伤到,此时正瘫坐在地上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臂,满是惊骇地看着他。
明烛浑身熠熠飞涌的火焰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收敛,他哆哆嗦嗦地张开手,看着还未熄灭的猩红火苗,如同百剑山中他用红莲火诛杀了那个长戟男人一样,恐慌又惊惧。
明昭看着他瞬间收敛了全身气势,似乎有些遗憾,正想下来将内丹抢走,但是下一瞬不知感知到了什么,他眸子一寒,突然“嘁”了一声,居高临下对着逐渐镇定下来的明烛淡淡道:“来碍事的人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儿子,后会有期了。”
说着,直接一挥衣袖,转瞬消失在空中。
钟声依然在回荡,顶楼出的无数火焰仿佛被什么牵引着,源源不断朝着明烛左手处飞窜而至,不消片刻,整个城楼无半分火星,如果不是周遭被烧得漆黑的城墙,几乎让人以为是一场幻觉。
明烛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将红莲剑锋利的剑刃往左手的印记上刺,他的左手因为不会操控红莲剑已经鲜血淋漓,有的地方还泛出了森森白骨,但是他却不知道什么叫做疼,一次又一次地抓着红莲剑刺穿那抹红色的印记,妄图让那锋利的剑刃重新进入他的血骨中。
“回去啊……”他满脸都是水迹,不知是汗还是泪,“快回去啊,回去……”
周负雪试探着走上前,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师兄?”
明烛抬起头,眸中全是惶恐和惧怕,他声音发抖:“负、负雪,你……你快让它回去……我收不回去了……”
周负雪眸子一缩,面无表情夺过那滚烫的红莲剑,看也不看地扔在一边,接着张开双手一把将明烛揽在了怀里。
方才被那么炽热的火焰包围,明烛纤瘦的身体依然是冰冷一片,但是当被周负雪微热的身体环抱住时,突如其来的温暖却将他烫得浑身一颤,有些茫然地张大眼睛。
“师兄,别怕,不怕了,我在这里……”周负雪一下又一下抚摸明烛的后背,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你和他不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师兄是最好的……”
明烛浑身一颤,拼命仰着头,仿佛抓到最后一根稻草,眼神几乎是乞求又贪婪地看着周负雪,嘴唇颤抖:“不、不一样吗?我……我和他……”
周负雪摸着他的头,一字一顿坚定道:“不一样的。”
明烛愣愣看着他,眼泪簌簌落下,他似乎想要张开手抱住周负雪来确保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但是他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右手也酸软得没有力气,只好颤抖着张开嘴,一口咬住了周负雪前襟的衣带,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哽咽的呜咽。
他这般软糯的姿态让周负雪整颗心都软了下来,抚摸着他后脑的手更加温柔了:“不怕,不怕了。”
明烛叼着那根细细的衣带,眼泪缓慢地落下,他哽咽道:“我不想这样的,我……我只是想好好活着……呜我……”
周负雪道:“我知道。”
明烛死死窝在周负雪怀里,哭至无声。
等到沈红川上来的时候,周负雪正将已经身疲力竭的明烛打横抱在怀里,看到沈红川,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没事。
沈红川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之声,两人循声望去,便看到夸玉剑整个剑身笼罩着黑色的阴郁之气,用剑柄贴着失去气势的红莲剑,一下一下往墙上撞,看起来是在发怒揍人。
沈红川:“……”
他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道:“走吧,下去吧。”我什么都没看见。
掠月楼楼主南越身死的消息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传遍了说玉城,由闻风楼分散向五洲各地的消息野草般蔓延开来,不过数日便会传遍五洲。
翌日清早,沈红川皱着眉从外面回来,一上楼就看到陆青空坐在明烛房间外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瞌睡,脸上满是倦色。
沈红川“啧”了一声,走过去踢了踢他,道:“喂,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要睡回自己房间睡。”
陆青空迷迷瞪瞪地张开眼睛,看了看外面已经亮起来的天色,恹恹打了个哈欠,含糊道:“昨晚那祖宗一直在发高热,我和周负雪轮流守了大半夜,懒得回去睡了——嗯?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诛伐令?”
沈红川说起这个,脸色就难看,他将手中诛伐令甩给陆青空,揉了揉眉心,道:“刚发出来的,我只是想让他来说玉城玩一玩,怎么一直在出事?”
陆青空将那崭新的诛伐令摊开,随意瞥了一眼,立刻被吓醒了——这是关于明烛的新的诛伐令,而且上面竟然写着只要死人,赏金丰厚得吓人,落款……
陆青空不可置信道:“——掠月楼?南清河?!”
沈红川疲惫地点了点头。
“不是……”陆青空道,“就那个只会咩咩叫的小崽子,不是挺粘大师兄的吗,为什么会突然下诛伐令?你从哪拿来的?”
沈红川有些不耐烦:“外面已经传遍了,还能从哪拿的,整个五洲史上还从未有过在短短三天内上两次诛伐令的人,师兄他……”
陆青空:“为什么?”
沈红川看了看半掩的房门,轻声道:“我们昨晚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南清河……”
昨晚,沈红川周负雪带着明烛从钟楼上下来的时候,南清河正站在掠月楼外,看着人将奚楚血肉模糊的尸体一点点收敛,瞳子空洞虚无,他神智几近崩溃,大概是疯得太彻底,整个人竟然有种异样的冷淡。
他看到浑身是血的明烛,冷漠的脸上没有半分神色,只是冷冷地盯着明烛胸口处那滩带着些紫色的血。
成妖的血和常人并不同,猩红中带着些一样的妖紫,即使明烛身上全是血色,南清河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衣襟上沾着的奚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