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有位白月光(44)
发现是有人设局,刻意引导他去莲坞山时,他将计就计,只身前往,未知不可知,但这不失为寻找线索的途径。
去,也许是对方的请君入瓮他的一场空。
又怎样,不过是自己回到原点,被永无止境的思念折磨而已。
若是故旧讨命来,他不会躲避,能真正死去,对他来说无非是解脱,他早就一无所有。
但在那之前,将主意打到他头上,借他名义为祸的阴谋者应付出代价。
上莲坞山时,心情着实不佳。
所幸,他看见了那道光,浓墨般的夜色吞噬莲坞山时,那道光划破黑暗,以温柔安宁的姿态闯入视线,令他措手不及,几乎喜极而泣。
修鬼道已久,他对各类孤魂野鬼的感知早已臻于化境,更能轻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在莲坞山看到的那抹游魂,他能感觉到它有着温柔和煦的气质,却无法将它召唤到跟前,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拂过山林,如同一簇带着温暖银光的山风,倏尔消失不见踪影。
面对那样温柔而强大的游魂,他的鬼术毫无施展余地,他明白,自己的三魂六魄在面对那抹魂魄时,只会变得柔软地不堪一击。
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气质,魂魄也一样,姬无羡当时几乎能确认那应该就是兰羲之的游魂了,又怕是在长久的折磨中,又一次臆想出来的幻象。
直到面对那个被招阴诀驱使的假人,有兰羲之心头血的傀儡,是最好的媒介,出刀那一刻他在心里唤了那人的名,虽依旧无人回答,火夕雾的另一端,却轻颤了下,他的心却跟着颤了下。
兰羲之,果真还活着。
自盖天灵爆体之际抽离幸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只是在赌一次。
醒来后,成了个少年,他忘了自己的名字,却取名杜若之,姬无羡从前的称号,便是杜若君,那称号寄托了兰氏对他的期望,他只因能与杜蘅君有着不分彼此的称号而开心。
他忘了兰羲之,却还是找到了浮梦生,那种不知因何而起的亲近之意,是来自灵魂深处无法磨灭的眷念。
他的幸魂,便是后来一直跟在浮梦生身边的黄泉引路蝶,浮梦生以百骨哀之术为他洗骨祛蛊后,将幸魂归位,他终于恢复原状,拥有杜若之的全部记忆。
姬无羡闭目,那缕幸魂承载了兰羲之的全部记忆,若那缕魂魄不在了,浮梦生便永远不会想起过去,他也永远听不到兰羲之的答案。
寒风穿庭而来,檐上雪落,“啪”地一声压断枯枝,姬无羡摇摇头,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往屋内走去,抬脚却踢到一团毛绒绒,低头看了眼,嘴角微微上扬。
小艾坡正安静地趴在他足边,有一搭没一搭摇着尾巴,昏昏欲睡,被主人无意间踢了一脚,不满地乌噜噜两声,又睡着了。
“傻狗。”姬无羡俯身将小艾坡抱起,摸了摸它的头,往温暖室内去了。
晨曦与霞光染上半边晴空时,梦淮川河畔那株桃树下的软榻上的银发男子,照旧是懒洋洋地半倚着,单手拿了本线装册子,另只手枕着头,悠然自得。
微风拂过,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一桌一地一衣,男子翻了一页书,目光不离那册子:“耶~风使小姐心情似乎不错。”
“一般般吧,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主人你要先听哪个?”
“哈,吾猜,好消息,观尘镜已现世,坏消息,观尘镜碎了。”
“主人,你是妖怪吗?!我不要面子的?!”巫寺月合起扇子捶桌没好气道。
“耶,风使可是侍神者,自然不会与妖怪为伍。”
“主!人!”巫寺月气得直捶桌。
“吾该怎样证明自己不是妖怪呢?”那人自言自语道。
“哼,你就是想让我问你为何知道观尘镜已碎,借此来发表有关推断的长篇大论!”
“观尘镜再现世,会破碎是必然的结果。铡月之征中正道胜利的关键人物有二,王朔,姬无羡,关键法器有二,默情,穿云箭。其中,穿云箭是琅琊王氏为首,集四大仙门之力为破镜计划特地打造的,一共三支,”悠然又欠揍的语气十分独到,“咦,风使白眼相看,是有不满?哎,吾真是深受打击,那就不说辽,不说辽。”
☆、侍神者
“缪,主人请继续滔滔不绝高谈阔论。”巫寺月无语望天:“属下洗耳恭听。”
对方恍若未闻,悠然翻着那本书册,十分认真地阅读着。
“……主人,书拿倒了。”
依旧没有回应。
“观尘镜远非他们仙门任何法器能比,最后却被一把异域弯刀斩破,为何会有必碎这一结果,还请主人释疑。”巫寺月好声好气道。
“铡月之征最终战,连受三箭的观尘镜实则已被重创,最后一击,以姬无羡的修为和武器足够了。”
“对观尘镜来说,那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错,就算不是姬无羡,换作满血的王涣用朱雀剑,东宫家那位用红线金铃,结果都会如此。”那人终于不再翻书,笑容盎然。
“所以,最关键的还是穿云箭?”巫寺月略位思索,尚有疑惑:“从前查无此箭,在铡月之征中才有了名气,它的破坏力,竟比四大仙门镇家法器都要强?”
“在破镜的方面,的确如此,毕竟穿云箭乃是针对观尘镜打造。”
“锻造方式很特殊吗?”巫寺月终于有了探讨的心情。
“特殊到不能公开,是四大仙门高层之间的秘密,若公开,大概会掀起一阵风波。”银发男子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心机主人,不瞒您说,若浮梦生笑起来是春风和煦,您这笑,倒是让人觉得阴风阵阵。”巫寺月叹了口气:“你一定是在想在合适的时间公开了。”
“耶,多谢夸奖,以貌取人的风使既然已经见到吾那另一半,还有此评价,可见他定是与吾一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天姿国色罢!”
“……主人,您可收敛一点吧!”巫寺月想到早前瞒着他去游龙白塔时就已见过浮梦生,略微心虚,没敢怼。
“哎,若非吾与他相见必有一死一活,吾还真想去看看他,现在只能通过共情,偶尔感知到一点他的生活,真是欲求不满。”
“主人,你是不是用错了成语?”巫寺月十分无语道。
“耶,你的主人可是饱读诗书,文采斐然,怎会用错,倒是风使,最近都在看的书,让你理解有偏差了。”悠悠道。
巫寺月咳了声,忙将话题往观尘镜上拉回:“那个,主人啊,既然穿云箭的锻造方法是秘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秘密,一旦被两个以上的人知晓,泄露的几率十之八九,吾只是在游历期间,恰巧成了被倾诉者罢辽。”
嗯,她这位主人是演戏的一把好手,化装成仙风道骨的琴者游历,不仅被谢家那位大小姐尊称为先生,不知四大仙门中还有哪个正道栋梁信了他的邪。
“耶,风使有意见可以直接提嘛,不要腹诽。”
“……那穿云箭的锻造方式究竟有何特殊之处?”巫寺月假装没听到。
“特别特别血腥的手法。”银发男子那双丹凤眼微挑,笑容不减。
“主人你别笑了。”巫寺月无奈道:“虽然我是已死之人,但也不想如沐阴风”
“说起来,琅琊那位小王宗主能想到以邪器破仙器并付诸实施,吾还真有些欣赏他。”
“是吗?那对你来说,不幸的消息又多了一个,那位傲娇青年王若溪,在不归崖吃了不小苦头,为救人耗损了不少修为功体,但当时在场某些人咄咄逼人的嘴脸,实在令人作呕,幸好我不用吃饭,呵。”
“噢,那正道栋梁着实难当,对此吾真是深表同情,”那人又翻了一页书,嘴角扬起:“说起来,破观尘镜,金丹级别的修者,功体至少会被锁去一半以上,要恢复,快则一年,慢则数年,这群小年青,倒是一个比一个狠。”
“为他们不值,正道是汇聚了秉持正义之人,但也不乏汲汲营营的鼠辈,在此阵营多为一己私利,正义于他们,并不重要。”
“哦?风使既有所见解,吾愿闻其详。”
“自古正道多叛徒,”巫寺月哂笑一声:“太平盛世,自诩正道,既有美名,又能安稳度日,若逢乱世,龟缩一隅,或寄期望于他人伸张正义,或视风向倒戈,废物就是废物,在哪都是废物,聚在一起为祸却是不小。”
“哈。”
“反派当中的这种人被逮到只有死路,放在鬼市是会被剥皮抽筋下油锅的,正道却总是选择原谅,也是可笑。就是不知道琅琊王氏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河洛萧氏。”
“耶,风使在担心仙门之首?别忘了,你吾二人,可是反派。”银发男子随手将册子丢在旁边的石桌上,从榻上起身,沾衣的桃花纷纷落了一地。
“没错,主人你是大反派,我是大反派身边的小跟班,”巫寺月愤愤而认真道:“我以为,王涣有与主人你正面一战的资格。”
“是有资格,但会战败。”
“那是必然,但真正秉持正义之人,不能死在伪君子手里,琅琊王氏也不能倒在自己人的冷箭之下。”巫寺月哼了一声。
“原来风使不只在为庸人鼠辈动怒,还在恼那个向吾透露秘密的仙门高层啊?”
“都恼。昔日河洛萧氏被灭,众仙门皆斥唐氏残暴,率先举起屠刀满手鲜血的那个门派,反复横跳,却被轻易原谅,只因他们最后一次倒戈,是站在了正道一方,呸,”巫寺月越说越气:“我真是恨透了自诩正道却虚伪又自私的丑陋嘴脸。”
“风使,你在发抖。”说话者从桌上拿起羽扇,悠然道。
“见此种种,念及旧事,国破之恨,不曾忘怀。”巫寺月握着扇柄的手发颤,指尖发白:“我们死去的族人,至今还未得解脱!”
“耶,放轻松,放轻松,都过去了。”银发男子眯起眼睛,仰头望向薄云缱绻的晴空,天光透过桃树枝疏密错落的缝隙洒下:“都过去了。”
“主人……”
“吾本想以有迹可循的推理能证明吾不是妖怪,只是个生活的有心人罢辽,未曾想过让风使伤情,对不住了。”
巫寺月眼眶一涩,如鲠在喉,无言应答。
“黄泉君的复仇,是对整个修界,姬无羡这同样位同样自地狱归来的男人,杀与救,都有的忙,毕竟吾那位另一半,可是明月清风般的至善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