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逃生游戏里修佛(43)
“你了不起了是吧?比老师懂得多了是吧?”向母立刻跳起来:“你怎么这么不谦虚!人家这里请的都是一流的名师,我花了很多钱,托关系才把你送进来的,你得好好跟老师学知不知道,开学考要是再不是第一,我就把你送回来加课。”
向非凡握紧了拳,这话他听明白了。老师好不好不重要,重要是学不好要被送回来。看来母亲并非不知道他们在这里面会遭些罪,反而因此把这作为一种威胁手段了。
可是母亲啊,向非凡在心里叹气,他真的已经用最端正的态度在学习了,威胁是没有用的,在这里呆着,只会白白耽误他的学习时间。不过也无所谓了,向非凡突然觉得有些累。成绩上自己喜欢的大学已经足够,何必汲汲营营去争那无意义的第一,把自己累得半死,也换不来母亲一个点头。
“我知道了。”向非凡说:“我会好好听先生话的。”
“嗯,这才像话。”母亲拎包坐在一旁:“昨天单词背了吗?”
“没有,昨天不舒服,住在医务室。”向非凡回答。
“没背?”向母瞪起眼睛:“你怎么那么娇气?身体不舒服就是你耽误学习的理由?你哥当年有次参加市里竞赛,发着高烧,照样拿了第一名,你怎么就不能学着点?”
向非凡觉得嘴里有些发苦,哥哥手上被书页划一道口子,母亲也会第一时间发现,他腿上那么一大块伤,母亲到现在都没有看一眼。
哥哥那次发烧他记得,并不是什么高烧,刚过37,5度,高烧的是他。可母亲仍先送哥哥去了比赛现场,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快昏迷了。被送到医院,因为耽误治疗,转成了肺炎,整整住院一个礼拜,母亲请了个雇工,自己没来过一次,回家还数落他败家精,浪费家里的钱。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不能怨,怀胎十月是恩,养育成人是恩,说到底他的母亲不欠他什么,她只是,不够爱他而已,甚至向非凡有时候会觉得,母亲她是不是恨着自己。
“对不起,我今天会补回来。”向非凡说。
“那还不赶紧背!浪费的不都是时间?”
向非凡把嘴里那句“我先陪您一会”咽了回去,从抽屉里翻出单词书。不爱就不爱吧,您不欠我什么,但是母亲,我对你的感情,也已经快在无尽的失望里消磨一空了。
向非凡正看着手里的单词书,关秋的父母来了。
关秋似乎心里有些情绪,别扭地看了父母一眼,没吭声。
“哎呦,这怎么在学校学了一天,招呼都不会打了?”关母不满地说。
“就是,得找老师问问,这怎么教的。”关父应声。
“爸,妈。”关秋听见老师,想起训诫室里不愉快的记忆,抖了一下。
“知道自己错了?”关父又问。
“我不该穿女装。”关秋低着头说,语气里还带着点不甘愿。
关父紧张地朝向非凡母子看过来,又伸手去打关秋的头:“你还好意思说出来,不嫌丢人!”
关母也一脸尴尬地跟向非凡的母亲道着歉:“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我有什么好丢人的,你们这样才丢人。”关秋不服气地说:“一辈子在别人的目光下畏畏缩缩。”
“行啊,你还顶嘴是吧!你等着。”关父转头就出去找生活老师告状,关秋因为顶撞父母,被记了一次重罚,一家人不欢而散。
但关秋并不是所有人里被罚得最重的,下午四点多,王曼尖锐的声音彻了整个住宿区,向非凡在男宿,都能听见。
“你养过我吗?你恨不得三年才回一次家,赚的钱都拿去赌了,要不是奶奶管我,我早就饿死了,你这样的也配当爹?我打个胎你嫌丢人了,要不是你非要人家十万块钱彩礼,人家至于吓得退婚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吼怎么了,我今天就要把你的事迹给你好好宣传宣传,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怎么当爹的!让他们评评理,你唔唔唔……”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像是有人捂住了王曼的嘴。
晚饭的时候,王曼没有出现,陈夏蝉说因为下午她跟父亲闹得太凶,影响恶劣,被带走去上专题课了。
柯宇问:“那你没事?”
陈夏蝉露出个嘲讽的笑:“我能有什么事,我像是古代丫鬟一样,伺候了他们一下午,就差当场跪下了。他们满意的不得了,说不定还要给学校写表扬信呢。”
向非凡正喝汤呢,被陈夏蝉的笑惊得呛了一下。她一直表现得最老实乖顺,中规中矩,没想到也是个切开黑的戏精。不过再好的演技,也会有情绪绷不住的时候,比如现在。如果是平时,陈夏蝉是绝对不会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的。
晚上的时候,王曼和关秋又被带走。向非凡和其他三人一起在教室上自习。
过了一会,隐约听见了女生凄厉的惨叫声。训诫室的隔音向来很好,第一次在走廊里,向非凡都没有听见其他训诫室的声音,不知道要喊道多大声,才能被楼下听见。重罚是十倍疼痛,专题呢?向非凡不知道。
向非凡只知道王曼在那晚之后就疯了,见人就下跪磕头,说:“对不起,先生我错了。”
后来王曼不见了,有说是被父亲接了回去,有说是送进了精神病院。
关秋的变化也很大,连续训诫,让他如惊弓之鸟,那股子胆大妄为的鲜活气没了,看人也带上了几分畏缩,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像是怕吵到谁。他没事就拿着本校规反复看,似乎想把那几页纸的小册子印在脑子里,以防自己再违反了哪条被罚。
第43章
向非凡半夜起夜去厕所, 回来的路上发现隔壁的房梁上挂着个人, 这太惊悚了, 向非凡一个激灵,被吓得瞌睡全无, 小心翼翼凑近一看,发现挂着的人正是李南征。他把床单卷成细细一条,系在门上, 上吊了。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人早已经断气了,舌头向外伸着,看起来有些可怖。向非凡打着胆子去摸了一下对方的手, 已经没有了体温。
值夜班的生活老师坐在门口打瞌睡, 并没有发现这里的情况。向非凡没去叫他, 而是拍醒了在宿舍里打着呼噜, 睡得正酣的柯宇。
“唔, 要起床了吗?”柯宇被他一拍, 便迷糊着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没有。”向非凡拉住他:“是李南征出事了。”
“出事?”柯宇睡意为消,迷迷糊糊地反问, 同时往隔壁床看去, 果然, 隔壁床铺空荡荡的:“他去哪了?我靠, 这货不会想不开逃跑被抓了吧?”
“不是, 你别慌, 也别喊, 把生活老师吵来所以人都别睡了。”向非凡指了指门口:“他自杀了。”
柯宇回头,果然看见门口吊着一个身影,顿时瞪圆了眼睛,翻身跑下床,凑上前看。不是玩笑,他相处了两天的室友,自杀了。
柯宇后退两步,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喊出来,过了几秒才把手放下,喃喃地说:“他……他为什么啊?”
“啊,对了,一定是因为昨天,他父母的话。”柯宇想了想又说:“我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过分,说他是垃圾,活着就只能浪费社会资源,说他恶心,让全家人蒙羞,说他但凡知道点廉耻,早就该找根绳子上吊了。”
柯宇越说越是气愤:“你说一个人的亲生父母,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呢?这不等于逼着孩子去死吗?昨天听完这些话之后,他一句话都没说。都怪我,该开导开导他的,但是我昨天见到父母,也争执了几句,心情不好,就没跟他多聊。”
“这是什么?”向非凡突然瞥见李南征的书桌上有一页纸,用书本压着一角。黑暗里看不清字迹,两个人将纸质拿到厕所,对着光线看,竟然是李南征的遗书:
爸,妈,很抱歉,我是一个失败的儿子。我没有办法像正常的男人一样娶妻生子,给家里延续香火。我喜欢一个男孩,很爱很爱他,我知道这是错误的,病态的,可我仍然放不下。
对不起,让爸妈蒙羞了,我真的是一个没用的垃圾,我活得很痛苦,经常想自杀,但又不敢。我一年多没有好好睡过觉了,有时候会出现幻听,我偷偷去医院查过,是抑郁症,重度。我不敢告诉您俩,是我太矫情了,自己想不开。但睡不着会影响白天上课,我只好偷偷买安眠药吃,来到学校药没有带,更睡不着了。
今天听完爸妈的话,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走了,以后不给爸妈添堵了,也不浪费社会资源了,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希望我走以后,爸妈能过得开心一点。
你们的儿子:李南征敬上。
向非凡看完遗书一阵无语,怎样的父母,才能教育出三观这么扭曲的孩子来,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错的,喜欢同性是错的,生病是错的,甚至还活着都是个错误。同时又有些心疼,这样卑微的,迷茫的少年。
他想起第一天,李南征洗碗时在水池边和自己聊天,他是个很敏感又脆弱的人,不知鼓起了多大勇气,才上来跟自己搭话,可那时,自己只觉得他对待爱情太过懦弱和退缩,没有好好开导一下他。每个人的情况并不相同,李南征很爱他的父母,并对他们说得话坚信不疑,他的观念的确有很多被扭曲的地方,但这错不在他。
“放回去吧,这遗书,应该让他父母好好看看,这也是他的遗愿了。”向非凡叹气。
“嗯,那我们要不要,去告诉生活老师?”柯宇有些没了主意。
“我的建议是不要。”向非凡说:“我怕他们趁着没什么人发现,把人处理掉,然后回头跟家长说是病死的。倒是后作为知情人的你,一定会被警告威胁,你如果说室友是自杀的,他们就会说你是恶意造谣,甚至把你带去训诫室惩罚。所以现在你回去,不管能不能睡着都要假装出不知道的样子,等到天亮,学生都起床了,看见了,你室友自杀的消息就盖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