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花开时(兽人)(49)
“昨天不是才给过?!”
“昨天是昨天,今天还得另算。”
“今天你还好意思要?刚才是哪个家伙在棋盘那里耍赖皮来着?”
“我可是被你给骗了大半年。要点精神损失费不为过吧?”
说着,何天巳就朝明若星靠拢过来,还故意做出一副色眯眯的模样。
“别!”
明若星吃不准他到底会不会来真的,只能认真地拒绝:“这里是公共游览区,小心被人撞见!”
“还在忽悠你哥哥我呢!”何天巳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树林里的一块木头警示牌,“前方危险,游客止步——你以为我没瞧见?”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明若星的面前。两个人面对面地对峙了几秒钟,明若星还想要躲,却被何天巳一把按在了粗大的树身上。
“你这一路上都带我走这么危险的路,为什么?”
一阵阵温热的呼吸落在脸颊上,明若星受不了的侧过头去,不说话。
可是何天巳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你不老实,那可别怪我要动手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若星表演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作为回应,何天巳表演了一本正经地耍流氓。
真是不相上下啊
——————————————
以下是感谢么么哒
第78章 第78章 叫我大蛇
“你要跟我动手?”
明若星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
“虽说你现在是有点出息了, 可要是我认真起来, 照样只要一只手就可以把你打趴下。”
“是吗?”
何天巳指了指五六米外的断崖,“就这种危险的地形, 你确定要跟我打?再说了, 我说的动手, 可是这个意思——”
说着, 他飞快俯身, 竟从明若星嘴唇上掠走了响亮的一个吻。
“其实我还蛮怀念咱们在凉亭里的那次, 有没有兴趣在这里试一试?”
“有你个头!”
明若星唬着脸将他用力推开,不再继续扯皮。
“告诉你也没关系,这附近有个亚安局的警察训练基地。龙骨岭地形复杂, 是警察部队日常作训的区域。当年我进山训练的时候, 每天晨跑都会经过这里。”
“原来你是带我故地重游来了。”何天巳恍然大悟,“好感动啊,感觉离全方位的你又近了一大步。”
“少得意, 快点走。”
明若星一边催他上路,一边继续说道:“昨天把你留在春桐院的时候, 我已经托人安排过了,这几天你就在山上多走走看看。学点知识, 交些朋友, 为以后融入亚人社会打个基础。”
“能去雪池院么?!”
“能。但还是那句话,看你表现。”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荷峰院。”
“还有多远?”
“再废话天黑都到不了。小心脚下!”
这之后,两个人又沿着龙骨岭前行。一路趟过浅水滩,攀过小峭壁, 也走过百米高空不足两米宽度的天生桥、甚至还穿过了一个隐藏在瀑布背后的小山洞。何天巳全程的表现始终优秀,没有掉过一次链子。
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跋山涉水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荷峰院的半山腰。
与春桐院的结构类似,荷峰院也是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风尘仆仆的两个人进了院子自报家门,立刻就有人过来将他们领到住宿区。
淡季的住宿区十分安静,庭院里,今年最后一批紫茉莉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黄昏时分开放。
放下行李,两个人在盥洗室里擦洗擦洗,换上一身干爽衣物,就去拜会这边的主事先生。
先生姓陈,是一位面容和蔼的小个子中年男子。因为炎池峰上的陆先生提前打过招呼,他十分爽快地领着何天巳去了学堂。
春桐院的学生大多都是五六岁的学龄前儿童。到了荷峰院,年龄段虽然拔高到了初中二三年级的十三四岁,可是身材高大的何天巳,还是感觉鹤立鸡群。
上课的钟声敲响了。反正暂时也没有什么安排,明若星就站在后窗外不惹人注目的地方,偷偷观察何天巳的表现。
就像所有普通的转学生一样,何天巳被先生叫到讲台前做自我介绍——姓名、血统、家乡,无外乎就是那么几样。
而几个小时之前刚刚愉快地否定了自己“野鸡”血统的何天巳,果然擅自修改了身份。
“我的亚人基因,是蛇。”
他冷不丁地说出了这个让明若星错愕万分的字眼。
“大家可以叫我大~~~蛇。”
——————————
如果说春桐院的课程是普及亚人世界的基础常识,那么荷峰院讲习的内容则明显更加深入。
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值青春期,性别意识、种群意识都逐渐觉醒。体内的各种信息素也开始蠢蠢欲动。
这个年龄段教育的当务之急,就像是在果实成熟之前套上一个纸袋、一个模具,撒上一层药粉,避免果实发育不良、抑或成长出稀奇古怪的模样。
因为何天巳来得晚,下午只上了一节两个小时的课。具体学到了什么姑且不论,反正是坐得双腿发麻,人也直犯困。
当放课的钟声响起,其他学生走向饭堂,他却连饭也懒得吃,趁着离晚课还有两个小时,只想去睡个小觉补个眠。
谁知道刚走进院子里,他就看见明若星负手站在两三株卷丹百合旁边,静得仿佛一幅画。
“就这么两步路,你还特地来接我放学?”何天巳笑着走到他身旁。
明若星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又问:“不去吃饭?”
“不饿,再说箱子里还有泡面,比大锅饭好吃多了。”
“……随你。”明若星竟也不去勉强他,“房间里有西瓜,在井水里冰镇过的。”
“好咧,真幸福!”
何天巳应了一声,很自然地就上前搂住了明若星的肩。
明若星象征性地扭了一扭,躲不开便也由着何天巳放肆,只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刚才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蛇?”
“嗯?蛇?”
何天巳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
“这还需要理由?反正我不想再说自己是野鸡,当时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蛇。不还挺酷的吗?干脆就说出来了。”
明若星并不满意这种解释:“猛兽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蛇,还要人家叫你大蛇? ”
“都说了没理由啊……”
何天巳半张着嘴,莫名其妙地看着明若星,突然又恍然大悟。
“啊!你是觉得跟你那个眼镜蛇朋友撞上了是吧?你要是不高兴,那我待会儿就去改掉!”
“不用。”明若星摇头,“我只是好奇,毕竟以前没听你提起过对蛇有什么特殊感觉。”
“这个嘛,也就是一种感觉而已,直觉!”
也许是自己也说不清楚,何天巳挠挠鼻子笑得有点暧昧。
他酝酿了一下,又反问:“明啊,你跟你那朋友之间……没什么的吧?”
才刚勉强被他说服的明若星,顿时又狐疑起来:“你干什么这么问?”
“关心一下我恋人的既往恋爱史不行吗?就你这脾气,难得有个挂在嘴边的朋友,很不正常啊!”
“谁把他常挂在嘴边上了?”
反正都说到这份上了,明若星干脆也厚一厚脸皮:“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何天巳又霸气地把他往自己这边一搂。
“反正都是过去式了。你现在是我的,我一个人的!管他狮子老虎狗熊还是眼镜蛇,敢跟我何天巳抢人,我就让他知道我疯起来谁都不怕!”
“……神经病!”
明若星使劲憋着笑:“我真该给你录下来的。”
何天巳却一本正经地点着头:“可以没问题啊,走咱们回屋去,录多少段都成,拿他当你的手机铃声怎么样?”
————————————
吃过西瓜和泡面,又调戏跑了明若星,何天巳抓紧时间躺下来打了一小时的盹。
将近晚上七点,闹钟响起。他起床,按照之前陈先生的吩咐下楼,往西南方向走去。
银亮的月光洒满大地,穿过几重空空荡荡的院落,古树的树冠逐渐向两旁退去,袒露出了东边大片大片的夜空。
何天巳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美丽的夜色了。即便是金鱼村的夜,与这里相比,恐怕也会变得黯然失色。
天幕是深紫和藏青色的,洒满了细钻般熠熠闪光的星尘。天宇高处,一轮圆月冉冉东升,皎洁的月色照出天际线上一排连绵起伏的山峰的轮廓。浓淡有别、高低错落,如同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卷。
而那些山峰上影影绰绰的灯光,似乎又在提醒着看客:世间是真而非幻,人并不在画中。
不知不觉中,何天巳已经沿着一串下行台阶来到了荷峰院东侧的山崖上。
这里孤零零地伫立着一座大殿,看样式与山上其他的建筑并无不同。唯一有趣的是,殿后的院子里有一座池塘,塘内立着一座看上去仿佛是黄铜质地的宝塔。
这座塔足有四五层楼的高度,门窗柱脊、飞檐斗拱,无不刻画仔细。除此之外,每层的八个角上还各自拴有角铁铜铃,玲珑有趣。
何天巳稍稍驻足欣赏了片刻,就绕过池塘继续往前去。径直穿过那座大殿,前方就是突出于悬崖之上的观景大平台。
此时此刻,陈先生以及其他十二名修行小弟子们已经到了平台上。
所谓的晚课,倒不再是亚人的常识教学,反而更像是某些宗教仪式。
在陈先生的吩咐之下,包括何天巳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坐到了蒲团上,一边进行深呼吸,一边闭上眼睛。
十月份的大山深处,夜晚已经透出不少凉意。崖顶山风猎猎,更是让人不由得瑟缩起来。
打了几个哆嗦,何天巳开始暗自懊悔出门时没有多加一件衣服。就在这时,他肩膀上忽然一沉。睁眼一瞧,竟多了一件抓绒外套。
再看,给他送来温暖的明若星已经迅速退到了打坐的范围之外。
心里头又暖又甜,何天巳赶紧冲着明若星咧嘴傻笑,可还没来得及眉来眼去,就被陈先生点名批评。
他赶紧重新闭上眼睛。
等到所有人的呼吸全都安定下来,陈先生开始以温和而有力的声音,介绍本堂晚课的目的:初步尝试运用自己体内的亚人能力。
当他说话的时候,明若星和另两位助教已经点燃了平台上四个角落里的石质大香炉。
炉内事先放置了凝神聚气等诸多功用的香粉,哔啵燃烧之中,氤氲的香雾开始袅袅弥漫。
何天巳对于香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可是当香雾入鼻的时候,他也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浑身放松、情绪沉静、思维似乎也变得愈发敏锐。
等到香雾弥漫了五六分钟左右,所有人的坐姿都明显地放松下来。
只听陈先生又再度开口说话。
他让所有人开始默默冥想自己所拥有的那一种最重要的动物基因,冥想那种动物的外形、大小、毛色、眼瞳。然后是它们的体温、触感,乃至身上的气味。
平台上依旧一片安静,但若是仔细观察,有不少少年的表情已经有了细微的改变——有的在苦思冥想,有些则面带微笑;还有极少数甚至情不自禁地开始模仿起了动物的姿态。
而何天巳却似乎遇到了难题。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去想哪一种动物。
野鸡他首先是不乐意的。至于蛇,他只见过金鱼村田野里狼狈逃窜的水蛇和菜花蛇。模仿它们两个倒是不难,但是感情上和野鸡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正做着无谓的纠结,忽然间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嘹亮的“嗷嗷”狗叫。
原本专注安静的气氛一下子被哄笑声打乱了。
何天巳也好奇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隔着四五个人的不远处,有个少年显然入戏太深,居然对着月亮嚎叫起来。
陈先生立刻要求所有人继续集中精神,同时走到了那个少年面前,低声与他交谈了几句。那少年很快就停止了吠叫,重新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事看起来没道理,却是必然的。因为它一直藏在你的潜意识里,等着你记起来。
周日公休~~
——————
以下是感谢么么哒
第79章 第79章 何天巳的考验
初级阶段的冥想大约持续了十五分钟。除去何天巳之外,似乎每一位参与冥想的少年都或多或少地感应到了自身占据主导地位的那种动物。
紧接着, 原本非常安静的平台上开始出现窸窸窣窣的小杂音。
沉浸在深度的冥想中, 有人将双手举在胸前, 有人伸长了脖子摇摇晃晃;还有些人干脆躺倒下来,缩成一团发出含混不清的哼叫声。
这集体癔症似的场面看起来诡异甚至还有点可笑,但在陈先生眼里, 却是每个人修行的必经之路。
“大家做得非常好, ”
他继续开始引导:“你就是你所想象的那种动物, 你们天生就是一体。现在, 你要尝试控制住自己, 不要动、也不要叫。”
说也奇怪, 伴随着这个指令, 学生们陆续停止了刚才怪异的动作,口中奇怪的哼叫声也逐渐消失。
崖畔的平台上又恢复了平静, 然而平静之下仍是暗流涌动。
陈先生的助教们手捧小型香炉,缓缓绕场一圈, 确认绝大多数的学生已经控制住了内心的动物。随后,四角的大香炉里也添进了更多的香粉。山风一来,阴燃的香料蹿起了明火, 浓烈的香气同洪流一般瞬间将整个平台卷进了气旋当中。
陈先生又开始发话了。这一次,他要求那些已经与动物身心合一的学生们仔细嗅闻,却不是嗅闻弥漫在鼻尖前的香粉气味。
“距离我们这边两百米,对面那座山上,有一棵树正在开花。现在, 请大家借助动物的嗅觉去感受它的香气,告诉我,那是什么花。”
听起来仿佛不切实际的要求,却没有学生提出任何的异议。相反,所有人全都陆陆续续地做起了深呼吸,像成年人品味红酒似地品尝起了空中的气息。
大约一分钟之后,已经有人率先得出了答案。
“好香……是桂花。”
“桂花。”
“桂花糕……”
不约而同地,越来越多的人小声说出了相似的答案。
陈先生让助教分别观察学生们不同的表现,适时笔录作为日后的参考,一边又继续提出新的考验。
“很好。现在,你们已经发现了那颗桂花树。我要你们继续一直向前走,往北三十步。然后告诉我,你们听见了什么。”
学生们一个个眉头紧皱,显然沉浸在了这一趟奇幻的感官旅途中。
“我听见……岩石滴水的声音。”
“虫子在鸣叫。”
“山洞里的回声。”
“小溪在流淌……”
这一次的答案出现了各种分歧。但至少每一个报出答案的少年都在认真感受,而不是简单地拾人牙慧。
陈先生继续让助教记录答案,同时鼓励所有的学生做出最后一项尝试。
“现在,请大家睁开眼睛,看一看面前的真实世界。”
少年们一个个听话地将神思从远方收回。而就在睁开双眼的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叹声。
月色皎洁明亮却不刺眼,还带着七彩迷离的珠贝色。星光漫天,细密如同璀璨的晶尘。
远山原来并不只有深深浅浅的漆黑,反倒像是一重重碧玉雕刻的屏风。那些点缀在山间、莹莹发亮的微弱光点,是群集的萤火虫和野兽的眼睛。
当然还有声音——山谷里雾岚摩挲着树叶的沙沙声,地下水从岩壁里渗落的滴答声,还有虫鸣蛙唱、鸟在树上梳理羽毛……
但是所有这一切,只不过是短短几分钟内的梦幻。当香炉里的香粉燃尽,山风将香气稀释,一切就又回归到了漆黑的朦胧与神秘之中。
晚课到此为止,陈先生示意学生原地做些放松运动,然后列队返回宿舍。而逐渐缓过劲儿来的少年们也激动地讨论着彼此的感受和见闻。
人群散去,唯有何天巳依旧端坐在蒲团上,耷拉着脑袋。
“怎么了?”明若星主动坐到他的身旁。
何天巳叹了一口气:“说出来又该被你笑话了。其实刚才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明若星倒是一点也不奇怪。
“看你的表情就猜到了,你冥想的是哪种动物?”
“一开始是蛇,可好像没什么用,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想了一会儿野鸡,居然也没用。”
毕竟还是心有不甘的,何天巳反问:“亚人是不是从小就会刻意接触跟自己有关联的动物?否则怎么就能凭空想象出那种动物的触感、气味,还有别的东西?”
明若星摇头:“一般不会那么做,严格说起来还应该隔离。”
“隔离?为什么?”
“为了不产生误导。比如我的基因是‘猫’,这只猫首先是我自己,而不是白老板、隔壁小花或者随便别的什么野猫。如果亚人在成长期过度接触同类动物,反而又可能迷失了自我,这并不是好事。”
“可我连迷失自我的机会都没有。虽然努力冥想了,但就是没有那种同类的感觉。”
何天巳依旧处于迷惘状态:“也许我既不是野鸡,也不是蛇,而是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