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攻略(13)

　　弥伊只能慢慢地，轻轻地，以不惊动任何人的姿态，与江亭远稍稍接近。而今天突然把江亭远约出来，不过是因为……他很快就不能留在学校里了。
　　趁着最后的时间，弥伊给江亭远发送了简讯。
　　少年时的弥伊自信，只要是他亲口说出的事，就没有不如愿的。
　　“当年我被带走，所以我没有来见你对吗？”
　　江亭远转过头，打断了弥伊的回忆。弥伊看着眼前的江亭远，不由勾起嘴角笑了笑。
　　“是啊，第二天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忘记很多事了。”
　　“你那时候找我，要说什么？”江亭远问。
　　弥伊则摇摇头：“没什么特别。”
　　但江亭远听了他的话，却撩开垂落在他头上的藤萝花，往前走去。
　　弥伊微阖眼，看着江亭远朝少年时的他缓步前行，如同踏在他的心尖。
　　“没什么特别……只是想向你说声，再见。”
　　“还有，我喜欢你。”
　　重重白色藤萝被清风吹起，又缓缓飘落，柔软的花枝在两个年轻男孩身上拂过，这是弥伊过去的记忆中，不曾有过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江亭远朝这边走来。弥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江亭远几步追上。
　　“‘他’和我说完了。”
　　江亭远的脸颊有些发红，他仰头看着弥伊。
　　“我刚才说……”
　　“别说，我不想听。”
　　弥伊很快开口，再一次拒绝之类的话，他才不想听。
　　“哎？可是……”
　　江亭远微微皱眉，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这稳定的记忆空间开始崩毁！
　　弥伊神色一变，抬头望着天空，这声音不是来自记忆之中，那么……只能是外界！
　　“第一波攻击已结束，请主舰确认，是否继续攻击？”
　　在距离奥法尔二十光年外，名为图坦的小行星大气层外，无数舰身雪白，其上刻印着金色腾龙纹样的舰队，将这小小的星球全面包围。
　　图坦行星自傲的防御系统，在这波摧枯拉朽的攻势下，如纸糊的脆片一般迅速崩毁。无数太空防御器械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已损毁在那破坏光波之下。
　　其中一艘体积最大，舰身最长的白色星舰之上，穿着白色修身长衫，将一头银色长发高高绑起的安塞尔，正站在舰桥之上，抬头看着硕大光屏上呈现的图坦星影像。
　　近百艘探测器已飞入图坦星，不等落地就在整个星球四处搜索目标踪迹。其中一架探测器很快传来了图像——一栋靠海的三层别墅，在那里的一楼门外发现了弥伊的身影。
　　“殿下，请您吩咐。”
　　侍从官安雅站在舰桥之下，以极为恭敬的姿态等候安塞尔的吩咐。周围还有其他侍从官，一样动作一致地朝安塞尔微微躬身。
　　安雅眼神一沉，如果能吩咐她前去就好了，她渴望一血前耻，把奥法尔的失败在她的人生履历上彻底抹去。
　　“不用……”
　　安塞尔遇刺时的创伤还未全好，病毒依然在阻止他的伤势痊愈，因此他说话时声音依然断续，有时只有轻微的气音。
　　“我亲自去。”
　　安塞尔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所有通道大门为他敞开，他所过之处逐一亮起刺眼的白光，巨大的开闸声响起，那象征着铁与血的巨大银色机甲自星舰腰腹处缓缓飞出。
　　安塞尔戴上传感光纤，手掌按在机甲的中央枢纽处，原本黑沉无光的圆球瞬间亮起激活的银光。安塞尔身姿挺拔地站在驾驶室中，朝前轻轻走了一步。
　　“走吧，耶梦加德。”
　　江亭远被弥伊从传感舱里放出来时，一时有些眩晕。他看着这现实中的别墅，与身下冰冷的传感舱，还有点沉浸在记忆里的迟滞感。
　　“弥伊？”
　　江亭远被弥伊拉起，迅速拉着往外走去。
　　“快走，他来了。”
　　“谁？”
　　“……安塞尔。”
　　弥伊神色复杂地看着江亭远，如果他一开始就返回人马星系，这样倒不必担心江亭远。但是一旦他真的回去，就要立刻继任领主，那些可怕的责任重压与受到诅咒的力量……他还不想承受。
　　“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他的伤应该还没好才对……”
　　弥伊皱眉说着，并未发觉江亭远听到“安塞尔”的名字后，神色蓦然一沉。
　　“他来了？我正好有事要找他。”
　　江亭远从小就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他总觉得应该有话直说。即使安塞尔过去与他交情不错，他也无法容忍对方把他当做所有物一般随意玩弄！
　　“你冷静点，”弥伊按住江亭远的肩膀，十分认真地看着他，“在传感舱里，有些关于安塞尔的记忆是我刻意改写的。”
　　江亭远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弥伊。
　　“他确实表面和善，但本性恶劣。”
　　“我以前和他在你面前也比过一场机甲，和你之前在记忆里看到的不一样。现实是……我输了。
　　我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弥伊艰难地把过去不堪的回忆一点一点地放在江亭远面前。
　　“我就像他说的野狗，只有趁主人不在的时候，才能去偷偷舔舐他的珍宝。”
　　“主人一旦回来，我就会被远远驱逐到边界，连看你一眼也不行。”
　　江亭远沉默着，弥伊则像是预料到这些，他将脖子上的空间纽扯下，抛到海面之上。金属摩擦声响起，一台赤红色的机甲迅速在海面上升起。
　　“你先去驾驶舱，它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江亭远却摇了摇头，他紧紧扣住弥伊的手腕。
　　“在刚才的记忆空间，我还有话没说完。”
　　“以后再说也行，你先……”
　　“我在记忆里听到你说喜欢我。”
　　江亭远不为所动，静静看着弥伊，他手腕上的白色手串有些微微发热。
　　他回想着少年弥伊在他面前用毕生勇气说出的话，那是少年那时那刻最为珍贵的感情。
　　“我的回答是，谢谢。被你喜欢，我十分荣幸。”
　　“但我现在对你不是同等的喜欢。”
　　“如果还有时间，你愿意再等等我，等我……喜欢你吗？”
　　已长成大人的弥伊，比五年前更成熟的男人，在听到江亭远的回答时，还是红了眼眶。
　　“我……当然愿意。”
　　一道银色闪雷自半空中如投掷标枪一般狠狠朝这栋别墅袭来，巨大的声势连海面都被剖开两半。挡在弥伊和江亭远面前的红色机甲登时转身，抬手将那道银色闪雷一把接住！
　　银色的巨型机甲耶梦加德，那神话中象征着邪恶的尘世巨蟒……降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塞尔：想谈恋爱？问过我没有？
　　弥伊：我特么弄死你！
　　江亭远：阿弥陀佛……想回家，这活我干不了……


第十三章 妒火中烧
　　耶梦加德落地的瞬间，罡风骤起，弥伊瞬间召唤了机甲挡在江亭远身前。
　　“亭远，你先进驾驶舱。”
　　江亭远摇头，他紧盯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那架巨大的机甲正踩着海面缓缓行来。它没有再使用武器，所有炮口全部关闭，手臂上的强化装甲也卸了下来。那夹带着雷霆来袭的怪兽，如此看去，几如一只苍白纯净，人畜无害的海中生灵。
　　只是偶尔听到海面上有人声烦扰，才好奇地自海中游出，试图与人接触。耶梦加德走到距离岸边还有十步远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弥伊手臂按在身侧的机甲腿侧，手背青筋隆起，脚尖微微调转向前，预备着随时进入驾驶舱。
　　只听一阵剧烈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耶梦加德的驾驶舱大门突然打开了。
　　一道磁悬光梯自驾驶舱处一直延伸到岸边，身穿白色紧身长衫的安塞尔站在那阶梯之上，朝江亭远缓步走来。
　　安塞尔与江亭远记忆里的样貌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长得更高了一些，肩膀也变得更宽，与过去那种雌雄莫辨的美丽相比，变得更偏向男性的英俊挺拔。
　　这段路很短，安塞尔没一会就走到了岸上。
　　弥伊握紧拳头，警惕地看着面前这形同妖邪的男人。
　　安塞尔则像是没看见弥伊一般，只紧盯着站在弥伊身后的江亭远许久，随后他微微皱起眉，朝江亭远开口。
　　“我……受伤了。”
　　一如当年安塞尔还未与江亭远关系破裂一般，语气十足亲昵，带着一点委屈。
　　江亭远普一听到，之前满腔要追问安塞尔的熊熊怒火一下灭了不少，还真要问他是怎么回事。弥伊已经冷下脸呵斥。
　　“不要和他废话！”
　　安塞尔侧过脸，以江亭远看不到的角度，目光冰冷地看了弥伊一眼。
　　“安塞尔，我已经记起以前的事了，”江亭远拍拍弥伊的肩膀，往前走了一步，“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安塞尔看到江亭远肯从弥伊背后出来，不由真心实意地笑了。帝国王族从小礼仪森严，生长于王室的孩子自六岁起就知道不能在他人面前流露真实情绪。
　　“那将是示弱，是无礼，是你失去保护你的盾牌。”
　　照顾安塞尔的宫廷老师，十分认真地对安塞尔说。
　　“那么，我能对谁表露真实的自己？”年幼的安塞尔问。
　　“……那一定是像空气一样，是你不可或缺的人。”
　　宫廷老师说完，便向安塞尔躬身行礼，缓缓退下。
　　年幼的安塞尔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长大，他挂在脸上的面具真实得就像他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