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焚香祭酒(103)
游毅一噎,即刻反驳:“那你呢?你就没有因为董卓的改变而改变自己辅佐他的意愿?”
“焕之所求,至始至终都不是所谓的‘明主’。”
游毅蓦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瞪着戏志才。
“焕今日的来意业已传达,长台保重。”
游毅僵硬地目送戏志才远去。过了许久,他长吁一口气,惊觉自己后背竟是出了一层冷汗。
再说崔颂与郭嘉,他们在吕布这边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只等它发芽,茁壮成长。然后他们便在城北的地段游移,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有目的性地蹲点埋坑。
还未来得及收割成效,董卓那边突然心血来潮,把崔颂招了过去。
到董卓那儿的时候,崔颂见到了一个熟人。
这熟人在“下毒事件”中居功甚伟,正是献计要求检查各人袖口、导致李儒吃瘪的无名谋士。
那无名谋士虽不认识崔颂,但见他年纪轻轻,竟被董卓特意请来,心中不免郁愤不平,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崔颂与太师见过礼,太师让他入座,直接说明来意。
“有一士子向我建言献策。我对你们文人的弯弯绕绕向来糊涂得紧,你来帮我参详参详。”
崔颂:……
他第一反应是董卓失了智,随即隐约猜到董卓的意图,低声应诺。
侍者得董卓授意,接过董卓手里的帛书,先拿给崔颂看。无名谋士心有不满,但不敢多说什么。
崔颂粗略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一开始带着的几分好奇与漫不经心,逐渐变作沉重与疑惑。等一目十行地将帛书看完,崔颂将东西还给侍从:
“敢问太师,这份策论是何人所写?”
董卓随口道:“一个姓江的后生。”
江?莫非是江遵?
崔颂第一个便想到了他。
如果献策者是江遵,就能解释这封策论带给他的熟悉感了——
这封策略上的观点,他曾经在“崔颂”藏在书箧最底下的一本册子上看过,创作者是“崔颂”的老师,何休。
那本册子上的观点,本身并不是策论,仅仅只是一种比较随意的,关于士族发展的前景,以及隐患的探讨。其中有几点内容,对于匡正社会秩序很有借鉴意义,然而,这几点想法虽然便民利民,却是违背了世家大族的利益。何休心知这本书不合时宜,便在写完的那一刻就将它束之高阁,未曾予他人看过。
后来何休病重,将所有孤本与自著的、未公开的书籍,全部交给了小弟子。
崔颂不知道江遵是如何知道这本书里的内容的,但转念一想,江遵曾听过何休的授课,算是半个弟子,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看过何休写的草稿也不足为奇。
董卓见崔颂神色沉凝,让侍从把帛书送给无名谋士阅读,而问崔颂:“小友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崔颂没有立即回答。这份策略的内容,他早已看过,对于安定平民、稳固朝纲、集中皇权有着很大的促进作用;同时,遏制了士族发展的势头,在牟取民心的同时必然会引来士族的不满。
董卓若是在这个时候选择安抚人心、压制士族,其实是很不明智的。外戚与宦官双双倒台后,被党锢之祸压制的士族迅速翻身,几乎掌握了朝中大半的话语权。哪怕董卓兵力再强,性子再霸道,也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想法。
董卓心知自己的心腹大多都是粗人,掌控朝廷还要靠士族,所以,向皇帝请命,平反党锢之祸,这就是一个示好的姿态,为了收买士族的人心。
只可惜董卓耐心有限,一有不顺心就强势压制,导致后来的所作所为,无一件不是得罪人的,把士族们惹了个干干净净。
然而,哪怕已经把人都得罪完了,但因为董卓实力强大,又未真正触犯到士族的根本利益,所以,双方目前尚且出于平衡状态。虽然有许多有志之士因为看不惯董卓的暴行,或是有其他想法,急着拉他下马,但其实还未存在集体的,根本上的冲突。
如今,外患四起,内部不稳,董卓若是在这个时候使用打压士族的政策,跟自断双臂、自取灭亡有什么区别?
见他迟迟不语,董卓目光深沉:“若有想法,但说无妨,无需避忌。”
无名谋士这时候也看完了策论,听到董卓的话,意有所指地道:“崔处士年纪轻轻,乍闻此等大事,怕是不敢进言。”他表面上好像在为崔颂开脱,实际上是在暗指崔颂年轻无知,心中毫无成算,遇到这种实质的问题便不知所措。
崔颂不说话,倒不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江遵此举的意图昭然若揭。若他是为了用这个策论坑董卓一把,完全没必要留下自己的真实姓名。江遵在策论最后署名著姓,这代表他给董卓献上这份策论,是打着奇货可居的心思,意图在董卓这方谋求名利。
崔颂与另一个自己如同兄弟,并不想恩师的心血被人剽窃利用,拿来谋求利益。然而,为了恩师,他不能发声,不能指出这些建言的真正的主人。以董卓之能,并不能很好地发挥这些建言的作用,只会引来无妄之灾。商鞅五马分尸的例子在前,他可不想恩师因为这些人的私欲而走上商鞅的后路。
见无名谋士咄咄逼人,崔颂沉吟了片刻,郑重道:“我觉得不妥。”
并非这封策论的思想不妥,而是当下的情形、献策者与决策者的目的不妥。
无名谋士铆足了劲儿要与他抬杠,听他这么说,毫不客气地顶了回来:“哪里不妥?我看这些策言句句在理、字字珠玑,每一条都切中要害。你可别因为人家江姓后生才华告绝、高瞻远瞩,就生了攀比之心,不问缘由地加以否认。”就差没指着鼻子直说崔颂嫉妒他人,这才故意贬低。
崔颂不想与他多费口舌,索性任他造作。
董卓问他:“你再好好想想,这些策言到底如何?”
崔松毫不犹豫地道:“我觉得不妥。”仍然不肯多说原因。
无名谋士面露嘲讽,大肆夸赞、一一罗列这些策论的精华所在,字里行间无不讽刺崔颂的不识货。
听完无名谋士巧舌如簧的论述,董卓没有多说什么,挥手让崔颂退下。
崔颂明白董卓心里已有了决意,这封策论必将得到推行。
他淡定告退,心里则想着,没想到他们还没给董卓挖好坑,董卓就已自己给自己挖了个超大的坟墓,还迫不及待地跳下。
等到崔颂走后,董卓才拿出另外一张帛书,上面写着一段话:遵与清河崔颂有隙,恐为崔颂不喜。若有诽谤之语,恳请当面对质。遵之所言,发自肺腑;遵之忠义,日月可知。还请太师明鉴。
江遵或许是因为知道崔颂获得了何休的许多著书,极有可能察觉这些策言的出处,所以在献策的时候特意写了这些话,一方面为自己开脱,另一方面顺手给崔颂挖了个大坑。他哪里想到崔颂不仅没有跳下这个大坑,反而冷眼看他作死。而他也因为这一句话与这一份策论,将自己带入死路。
至于无名谋士,江遵的“伯乐”,为了排除异己,尽耍小心思,却不知道这些自作聪明的行动让他在后来——这封策论激起众怒之时,被董卓推出来当了替死羔羊。
崔颂回去后,同郭嘉说了这件事。
郭嘉道了句,可惜了。
崔颂知道他在可惜什么,此等意义重大的策论,被埋没了可惜,被人拿来胡乱使用亦是可惜。
郭嘉误解了崔颂的沉默,宽慰道……
第85章 众叛亲离(一)
“明珠蒙尘, 不过时候未到。待到海清河晏之时,拂去上面的尘埃便是。”
崔颂还在构想接下来的布局,听到郭嘉这一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顿了一顿,才想明白郭嘉说的是什么:“这是自然……恩师高义, 写下此番策论, 非为名利, 不过是为了‘学’字本身。”
崔颂想起那本书上类似编者按的自述。
“故异想天开,大胆谬言。后世之人, 如有时遇, 尽可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