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带着薄茧的手轻轻覆在他的眼睛上,“master,要慢慢睁开眼睛。您睡得太久了,光线会让您不适。”
母亲般温柔的嗓音在上方响起。
“赖光……大人?”
“真是的,不是都说了叫我妈妈就可以了吗。”源赖光用亲昵的语气抱怨道,“还累吗?有哪里不舒服吗?饭食和药物我都有好好准备着哦。”
“还好,给我水就可以了。我睡了多久了?”
“还没到一天,现在是第二天的下午。”
稍微适应了一下光线后,藤丸立香坐起身,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和室内。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没一会儿,拉门被刷地拉开。
“噢噢,你醒了啊,再不醒问题可就大了!”
“那个五大三粗的牛女明明什么都做不到还一直霸占着master,妾身真是担心极了master会被她弄坏呢。”
织田信长和酒吞童子一前一后挤进和室。紧随其后的是禅院真希和夏目贵志,两人看到藤丸立香看起来精神还不错,都松了口气。
却见脸色还带着点虚弱的藤丸立香环视了一周后,疑惑地问,“道……limbo呢?”
藤丸立香最后清晰的记忆是藏在那只咒灵喉咙深处的眼睛,再之后的记忆就模糊起来,只隐隐约约记得芦屋道满似乎在自己彻底昏迷之前做了些什么。
他现在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大概也是对方的功劳。
芦屋道满的话,应该不会像其他从者一样对他的醒来表示直白的喜悦,大概还是会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因为不想被认为是好意的行为而道谢还会做出各种奇怪的行动吧。
嗯,他已经学会适当无视并自动翻译对方的话了,该道谢还是要好好道谢才行。
不如说反而有点期待见到他时他会是什么反应了。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在场的众人除了藤丸立香外,特别是从者,对于芦屋道满的感观都说不上好,但对方主动救了藤丸立香,还为此牺牲……这话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好。
夏目贵志似乎想说什么,但他与藤丸立香只是初初相识,其他人还没开口,他也不好说话。
“他转移了你身上的诅咒,受反噬回英灵座去了。哼,为了主公而死,倒也还看得过去。”织田信长按了按帽檐,直白地说道,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死……
藤丸立香的思维仿佛慢了半拍,茫然地重复着织田信长说的单词。
那个芦屋道满……
那个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恶意,对自己有着莫名其妙的执着,喜欢看他狼狈的样子,像是要纠缠他终生的恶灵一般的芦屋道满?
这么轻易,就像是玩笑一样,就死去了?
还是为了救自己。
像是触动了哪里的关窍,随着沙沙的噪音渐起,无数蒙着噪点的模糊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闪现。
古代日本的城市中,身着黑红色鬼神能乐服的阴阳师坐于巨大的异种树木下,样貌各异的式神乖顺地伏在他的身侧,对来袭者露出狰狞的面孔;
迦勒底的召唤室内,曾为敌人的妖异阴阳师响应了召唤,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介绍着自己的身份;
深夜的卧室内,他无奈地看着过于主动的阴阳师,主动戳破了他们之间维持着的默契,对方回以的是愉悦的笑容和相伴至地狱的誓言……
厌恶与警惕,虚假与真实,信任与不信任交织轮替,复杂得几乎让人认不出来感情的原貌。
还有更为残破陌生的画面——昏暗的血泊中,尸体累积成的道路之上只剩下他和芦屋道满两个人。
对方的状态并不好,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身上布满了伤口,头颅与身体几乎要分家,只靠粗劣的手法临时缝合在一起,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只剩下一口气。
为什么……这时候……反而不笑了?
明明你所厌恶的我就快要死亡了,就快要如你所愿般彻底坠入地狱了。
鼻尖闻到的只有血的味道,身上已经痛得麻木,能清晰地感觉到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加速流逝,然而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所有负担在这一刻都卸下,他的灵魂正逐渐回归自由。
在这几乎淹没自身的感受之中,他注视着已经有些看不清的阴阳师的脸,恍然。
啊……也许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厌恶我也说不定。
毕竟都已经陪着我走到了这里啊。
于是他用最后的力气对抱着自己的阴阳师笑了一下,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他说——
记忆戛然而止,封锁着记忆的厚重大门猛然关闭,厚重的隔阂感重新出现。
“master,master,您还好吗?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源赖光拿着布巾细细拭去藤丸立香面上的冷汗,不住地呼唤着。
藤丸立香大口喘着气,瞳孔涣散,只觉得心口莫名收紧,下意识想让源赖光别担心,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滴泪顺着脸庞慢慢流下,与汗珠混在一起。
源赖光轻柔的擦拭动作一顿,手下的力道重了一分。
藤丸立香依旧无知无觉地低着头。
“呵呵,居然对哭泣的孩子束手无策,亏你还能自称母亲呢。”酒吞童子掩着嘴角忽然笑道。
“虫子不想被碾死的话就给我安静待着。”
“哎呀,真是吓人。”酒吞童子拍拍心口,非常没有诚意地做出害怕的样子,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上前到藤丸立香身边,“master,真的如此难过吗?”
“妾身这里倒是认为他并没有死呢。”
“什么?”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藤丸立香终于有了反应,颇有些急切地抬头望向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向源赖光递了个挑衅的眼神,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继续道,“妾身也是在他灵基崩溃时才发觉的。那具灵基,虽说规模和吾等相似,但性质和质量上却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简单地说,妾身并不认为那是他的本体哦。应当是式神之类的手段吧,阴阳师总是那么擅长这些奇怪的技艺呢。”
说着,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那个味道……或许根本不能算是从者了也说不定。”
藤丸立香忽地想起刚才脑中掠过的画面,似乎在还是敌对的时候,芦屋道满就拥有着多具,作为敌人来说难缠得让人恼怒,但现在听来却让他莫名心中一定。
无论是真是假,至少有了一点微渺的希望。
他挺直腰,“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正想着继续说点什么,铃声却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打断了藤丸立香的思路。
是他的手机,被夏目贵志充好电后放在了他的枕边。
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发信息?
如果是伏黑和钉崎他们的话可以直接找真希前辈,发给他的……应该是达芬奇亲。
大概是因为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没能联络上他所以着急了吧。m.ζíNgYúΤxT.иεΤ;
这么想着,藤丸立香打开信息,却看见了意料之外的内容——
第78章
“地震的同一时刻检测到巨大魔力波动以日本为中心扩散——可恶,现在仪器的精度还没办法进一步精确中心位置。”
“大气中的魔力浓度急剧升高,已经是之前的3.14倍了。十分钟前升高速度开始减缓,但上升趋势仍未消失,目前为止还在持续上升,原因不明。”
“东京都遭遇特级人形智慧咒灵袭击,政府高层人员全部生死不明……什么?!那里不是日本的政治中心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袭击了……让金时和紫式部过去看看吧。”
“吉尔伽美什王还是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吗?是发现了什么吗……先不管他那边,在不计入他的情况下分配战力。”
地底的魔术工房内,浅浅盖住杯底的咖啡早已冷透,浅黄色的干涸痕迹挂在杯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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