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妖怪被师父抓走了(42)

在玄奘看不见的地方，悟空看到自己耳朵微动，看向了天上。
天上自然只看得到云。
但云中的菩提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了什么。
然后悟空看到那个满眼戾气的自己垂下眼帘，掩去了自己的凶狠。
悟空看到这里，心中却有些奇怪，他记得他当初是一见到玄奘，就想着好好随他去取经的呀，怎么再看梦里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甘心就此背上行礼，从此安安分分做个取经人的样子呢？
悟空已经疑心他大闹天宫背后是有些不为人知的阴谋了，但是却怎么也想不通，怎么连自己，也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悟空又隐隐有些松动了，梦到底是梦，怎么可能做个梦就梦到什么当年不为人知的真相了呢？这说不定都只是自己的想象吧……
悟空心里大松一口气，要是让他知道，他当年大闹天宫一场自以为虽然是年少不懂事，但好歹也算是威威风风的的轶事，竟然只是个笑话一般的骗局，那可就太打击人了不是？
他松了口气，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的事也熟，不就是他在陈老汉家门前打死了几个强盗，然后和玄奘吵了一架，去趟东海龙宫回来，就被玄奘套了个金箍的嘛。但是悟空却发现自己从陈老汉家里出来后，没往东海走，而是直接往天上窜了。
悟空心道怕不是菩提就在天上等他，果然梦中的悟空一筋斗云到了天上，分开云雾，就见祖师菩提背着手在那儿等着他。
悟空见自己上去，好像和菩提争辩了几句，最后却一脸不甘地低下头，心想这就是不肯取经却给菩提说服了？
但是事情到这里还没完，只见菩提不知说了什么，悟空见自己忽然就跪下了，然后菩提就开始捏决往自己身上施法。
只这么单看，看不出什么究竟来，只见得菩提将一道道的金色光圈往自己身上套。那金色光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物，应该是禁制束缚之流，到了人身上总没什么好处的。
悟空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一脸自愿甚至还带着些感激地听凭菩提往自己身上套光圈，心想，这算什么傻梦，难道我在自己心中就是这么个傻乎乎任人欺负的家伙吗？
当菩提在梦中的悟空身上施完法，悟空看到那个被施法的自己抬起了头来，他心里吃了一惊。
此时的悟空眼里的戾气与桀骜全散了，就像一只被顺过毛的猫，只剩下温顺和感恩。
悟空看着菩提对自己交代了些什么，然后那个自己就一脸乖巧地点着头飞走了。而在这之后，他就径直到了东海龙王家里，讨了杯酒吃，再回了玄奘身边，戴上了那个可笑的花帽子，开始做一个老实的取经人……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只是比他所记得的记忆多了些不该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暖心的小天使们的鼓励，人家会加油哒！
丢上一章，放个大黑幕，然后慢慢爬走，爬走。。。＿（?3」∠）＿


第60章 无题
“……悟空， 忍过这十万年， 就是海阔凭鱼跃， 天高任鸟飞。”
“悟空……”
“悟空，忘了吧！”
“……”
当悟空看到菩提在大雷音寺外面第四次将封印打入他体内，断断续续的声音响了起来， 梦境里无声的画面突然有了声音。
然而真相悟空早都已经猜到了，最后这点声音，不过是为他的猜测做最后的佐证。
悟空面无表情地看着梦里的事情发生：菩提将封印打入自己体内便消失不见， 而自己闭目忍过那一段痛苦的过程，再睁眼，已经什么都不记得，睁着迷茫的眼四下打量一番便飞回了玄奘身边， 然后恢弘壮观的灵山， 便到了。
悟空很难想出，当时如来玉帝和菩提三位大能到底瞒着他在背后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很明显，莫说是西天取经，连他的大闹天宫，都只是场天庭方面自导自演的戏。
悟空想不明白， 自己一介灵猴， 天地所生毫无背景，连娘老子都没有一个的， 虽然得了菩提恩典学了些本事，但是在玉帝如来等人面前怎么论也只能算个无知稚子， 自己何德何能，竟值得他们这三尊合起伙来设下这么大的一个局来共同谋害？
而菩提往自己身上设封印，让自己忘记自己的性格和记忆，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让自己乖乖遵守如来的命令，好好保护玄奘去西天取经？
悟空回想着菩提频频往自己身上打入的封印纹路，突然，刑柱和炼丹炉外出现的阵图纹路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悟空骇然发现，这三种纹路竟然是一个路数。
不不不，他又推翻了菩提在他身上下的封印只是在封印他的性格记忆的推测，如果只是为了封印他的记忆性格等，那前期他那般苦心，又在刑柱上做小动作，又在炼丹炉外大摆阵法的是为了做什么？
那绝不仅仅只是想要封印他的记忆……悟空的心像是像是跌入了一道没有底的深渊里，只有无尽的下沉，却永远都触不到底。
封印记忆一类的术法有个不足，它在未被察觉的时候几乎不可能露出任何痕迹，可一旦被受术者意识到自己被施了此法，立马就会显形而且轻易就可以被其自己挣脱破解。
如果他没有看到前面菩提三人的会面，如果他没有看到刑柱上和炼丹炉外的阵法，就算当他有机会发现了此法，也一定会只以为这只是一层使人忘却的法术，破掉这层封印之后也就不会再作别的怀疑了。就算他解开封印之后要打要杀，吵到玉帝如来那里去，也顶多是让他们费心再镇压他一遍罢了——这层层包裹的伪装之下，他几乎不可能猜到，这所谓的记忆封印法术背后，还藏着那么个不知名的巨大图谋……
他们到底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那分了三大部分分批对他施的法，又是为了什么？悟空觉得自己眼前被迷障缚住了，什么都看不清。
悟空脑子里乱成一团，理来理去，他终于冷静下来：那些都是虚的，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醒过来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记忆封印，以确定自己这个梦是不是仅仅只是个梦——
悟空开始努力挣扎着想要醒来。
******
一夜中最黑暗的时间过去了，东方既明。
悟空的睡姿不知何时从抱着玄奘变成了被玄奘抱着。玄奘脸上一派的满足，即使睡着了嘴角也微微勾起，而在他怀里的悟空却紧皱着眉头，像是在做什么抗争。
没有人看到，悟空身上突然浮出两条交缠着的锁链。那条白色的锁链上刻满密密麻麻梵文，黑色的锁链上则是繁复的道家阵法纹路。一道耀眼的金光在两条锁链上游走，金光每游走一圈，那锁链就崩裂一寸。
那金光走过十二圈，白色的锁链无声地崩断，化作星星点点消失在空气中，等金光走过十八圈，那黑色的锁链也消失在空气里，而双目紧闭的悟空突然长抽了一口气，眼皮动了动。
******
快要入冬了，这个世界却只有温度规规矩矩地冷下去，雪是从来有下过的，树木也不见凋零，不知名的虫子在山间勤劳地叫着。
悟空挣脱了玄奘的手臂站起来，打量着这个四季不分，妖魔乱舞的世界，突然悲从中来 。
几千年都过去了啊，他从真正的五指山下出来，已经过了几千年了啊！
然而这几千年，他都被如来玉帝菩提三人玩弄于鼓掌，被耍得团团转，而若是没有今晚这个梦，在今后的几千年，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永生永世，都会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什么都不知道。
他全都想起来了，就在玄奘渡第一次雷劫的那一天，他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记忆封印，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在三妖围攻玄奘之时，解开了记忆封印。只是在他以寿换法换到一半就被玄奘打断，法术被暂停才连带着把这段记忆也忘掉了。
如来果然好算计，料定他就算发现了记忆封印也顶多是以为这是菩提为了防止他生事做的，不会多深究，任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这所谓的记忆封印，原来还另有蹊跷。
谁曾想到，他竟做了这么个光怪陆离之梦，不仅点出了那段被他忘掉的记忆，还点明了他，从大闹天宫，到西天取经，竟全是一场谋害他的骗局。
他们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又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害？梦境没有说，悟空也想不出来。但是他没有时间去弄清楚了，因为当他醒来恢复记忆的那一刻，他以寿换法的法术也继续运行起来了。
禁术之所以是禁术，就在于它的不可控，一旦开始，就没办法逆转了。玄奘当时强行切断了他的意识，阴差阳错地让他失去了那一段记忆，天道误以为法术失去了施术者，以寿换法才被停在了半路上，而现在他恢复了那段记忆，天道自然也会判定他的法术继续进行。
因着以寿换法禁术的实施，他的长生道已破。几万年的寿命已经用了大半，给他换来了一身蓬勃的法力，汹涌的法力在他体内呼啸着奔涌，在这个世界弱了那么久，悟空终于又一次觉得自己身上充满了力量，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之力，这力量给了他自信，就像几千年大闹天宫时心中充满的豪气一般，他觉得此刻就算如来在这里，他也可以上前一战——
可是他却陷在这个未知的世界，无法挣脱。
用尽了自己的寿命换来的强大，也只是一场空，悲哀可怜如他，连到仇人面前一战的机会都没有。
猎猎的风吹得悟空的道袍鼓起，他又蹲下盯着玄奘看。
悟空说不清自己怎么会对玄奘产生这种感情，自己以前保他去西天取经那么多年，也没生出过什么异样的心思啊，怎么一到这个世界，就突然生出这种情愫？说起来以前的玄奘虽然也委屈为难过他，但至少比这个世界里遇到的玄奘还是要好些的吧？至少以前取经的时候玄奘可没有这么谋害过他……然而他竟然喜欢上了这个人，为他无法自拔。
他的脸真的长得好，也难怪那么多女妖精为他神魂颠倒，不求长生求他一顾。而且在这个世界的玄奘比在外面玄奘多了在富贵乡里打磨出来的那一份风流倜傥，豁达肆意，哪怕是个丑人尚且令人折服呢，何况是这么一个丰神俊秀的美男子。
也许自己是被他的脸所迷惑？
悟空站起来，对着玄奘的睡颜举起了金箍棒。
他是仇人。悟空对自己说。
如来等人是杀人者，玄奘就是那把杀了他的刀，他应该恨他的。他绝不可能再出去找如来或是菩提等人报仇了，他被困在这里，玄奘是他现在唯一能找到的仇人。
再过不久，自己便要消散在这世间，彻彻底底地消失，世间再没有一个自称齐天大圣、毁掉蟠桃园，偷盗仙丹，妄想自己坐上凌霄宝殿那把椅子的傻瓜。不杀他，自己这一生便是什么意义都没有，拼命挣出一点本事，却被人玩弄一生，最后死的时候还在守护仇人的弟子……
为了他这点可笑的最后的尊严，悲哀糊涂的一生，活着的意义，他也必须杀玄奘——他必须死——必须——
“哐啷——”悟空丢掉了金箍棒。
真可恨哪，他自己，偏偏要在知道真相的时候爱上自己唯一可以寻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