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楚别夏放在键盘边的手机震动起来,他分神看了一眼,握着鼠标的手下意识攥了一下。
他没有保存联系人的习惯,熟人的电话号码他都记在心里,此刻屏幕上熟悉的一串数字让他犹豫了片刻,偏偏又在打残局,他挂也不是、接也不是。
作为突击位已经早早捐躯的段骋雪见状开口:“要接电话?我帮你打一会儿。反正队友这样子,输赢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
“……没事。”楚别夏抿唇,只觉得被游戏对局带起来的兴奋一下冷掉,无声叹了口气。
回合结束后,楚别夏拿过耳机插上,接通了仍在震动的电话。
那边响起温和的女声。
“喂?夏夏。”楚妈妈问,“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楚别夏哑然了一瞬,下意识不想说自己在打排位。
“在忙。”他说,“怎么了吗?”
楚妈妈笑了两声,似乎有点凉意:“忙?忙着打游戏呢吧。”
她说:“别以为妈妈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你的小队员在直播打游戏呢,我看那些粉丝说,也有你在。”
接下来就是惯常的絮叨,大意是让他没事儿少打游戏,休息的日子多出去社交之类。
为了接电话,楚别夏摘了游戏耳机,此刻听不到敌方脚步,被偷了个侧身,开局不到半分钟就被拿了人头。
电话那边,楚母不赞成的絮叨还在继续,直到楚别夏再次开口。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儿吗,妈。”
楚母愣了愣,然后说:“嫌我烦了。”
她的语气明显低落下来,叹气声一下一下直往楚别夏心里砸,砸得稀碎。
他垂眸,低声:“对不——”
“妈挂了。”楚母的声音比他更大,斩钉截铁。
嘟的一声后,耳机里彻底静了下来。
楚别夏闭了闭眼睛。
微信亮起新的消息提示,来自【爸】。
【怎么过个生日都得惹你妈一下?】
【过了今天就是21岁的人了,长一岁也该有长一岁的样子,别再跟小孩一样任性了,知道了吗儿子。/爱心/爱心/爱心】
【你妈不知道给你买什么,就说给你存两千块钱,以后要是考研考公要报班,你妈给你出。/笑脸】
【转账 888元】
【这是爸给你的,祝儿子天天开心。/笑脸】
楚别夏知道父亲在暗示什么,无非是尽早收心走回人生正轨。他敛眸看完,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戴上耳机又打完一个回合后,重新点开微信,找到楚父的朋友圈。
果然,最新的一条就是楚父截图了刚刚发给他的最后三条消息,配文[虽然儿子21岁了,但做父母的还是放不下心。希望儿子健康、快乐!]
想必现在楚爸爸手机里,已经充满了同事和下属的祝福吧。楚别夏想。
他垂着眼睛直到手机自动息屏,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段骋雪看过来。
楚别夏感受到他的视线,却没抬头跟他对视。
“没事。”他说,声音很轻。
“我爸妈祝我生日快乐。”
第67章
这把排位结束的很快, 三个人迎来了今日首败。
Dino直播间的弹幕都在安慰他,生怕这小孩因为没能在队长面前表现而难过。
“打得不错,Dino。”楚别夏微微笑了笑, 起身, “时间差不多了, 再过十分钟就准备下播吃饭吧。”
即使已经跟着队伍拿了一个小冠军,如今被偶像夸了的Dino还是忍不住激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去哪儿?”段骋雪半边手肘搭在椅背上,看向要径自离开的楚别夏。
楚别夏回头, 神态自然:“外面花园透透气。”
段骋雪拎了外套起身:“一起。”
楚别夏没有拒绝。
而训练室里, Dino欲言又止地看着并肩离开的两位前辈, 抓了抓头。
【你小子怎么不跟!】
【这俩人在一块儿肯定要复盘刚刚对局的,Dino你多听着点!】
【一定要见缝插针找学习机会啊宝!!】
大约Dino是刚打职业的新人,性格又不像王叡那么刺, 开播以来,他直播间的弹幕氛围逐渐变成了劝学的形状。水友们就像第一天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家长, 什么都恨不得事无巨细地交代一遍。往往Dino也会乖巧听劝道谢。
可是这次, Dino罕见地犹豫了。
“不、不好吧……”他说。
【有什么不好的!宝你刚进职场是这样的,要多跟在领导后面学习啊!】
【Foun和co的复盘咱们真得听听】
Dino眉头困惑地皱成一团。
“可是我总觉得……队长和前辈不像是要复盘的样子。”
弹幕哈哈笑做一团。
【怎么可能不是嘛!这俩凑一块还能谈星星谈月亮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吗】
Dino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是固执摇头。
训练室的窗外, 暮色已经给花园蒙上一层阴影, 忽然, 不远处石桌前的落地灯被点亮, 黄澄澄的颜色就漫了过来,玻璃面儿都印上了两个人并肩而坐的影子。
Dino怔怔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摸着鼻子笑了声,和直播告别。
“晚饭的外卖来了。”他说, “我要去给队长摆一桌漂亮的生日宴!”
-
花园里,暮秋初冬的天气已经开始冻人,楚别夏一门心思只顾着出来,直到在石凳上坐下的时候,才打了个哆嗦。
“披上点。”段骋雪递过自己拿在手里的队服外套。
楚别夏看他:“你穿什么?别跟我说你身体好。”
“我不用穿啊。”段骋雪说,“没觉得冷。”
……也是,这人天寒地冻的,哪怕刚堆完雪人,一双手也没几秒钟就热了。楚别夏忽然想。
他难得没有立刻把这些回忆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出神了片刻,忽然被搭上肩膀的外套打断。
段骋雪见他半天没反应,直接一伸手把外套披了过来。
四个石凳围着圆桌,他偏偏坐在楚别夏旁边的那个,脚尖挨着脚尖,一伸手就能够到人。
楚别夏抬手拢了拢领子,没再觉得夜风刺骨。
两人就这么干巴巴坐了许久,没有人说话,像各有心思、恰好坐在公园同一张长凳上的陌生人。
楚别夏捻了捻指尖,目光虚虚落在花园某处,冷不丁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
他知道段骋雪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才跟出来的,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问自己怎么不开心。
但……也幸好他没有问。
他问了,楚别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我爸生日给我打了八百块钱,我妈给我存了工作学习基金,但我不开心?
那可有点不识好歹了。楚别夏心里笑了笑,可笑完以后,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就像一个被设定了一半的程序,总是跑不到低。
长长呼出一口气,楚别夏看向旁边的青年。
一直默不作声的段骋雪终于还是开口。
“我在……想找什么话题。”他语气难得笨拙,单手支在石桌上托着下巴,表情也确实如此。
楚别夏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很擅长聊天。”
高中的时候,段骋雪就是那种,走在哪里都好像在发光的人,性格大方开朗,人缘也好到不行,明明是附中的学生,但每次周末来一中上竞赛课都能收获十几个热情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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