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度灌篮(2)

　　贺江却没管他，旁人说的话他也没注意听。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有手中这一颗沉甸甸的篮球。
　　嗯，有多久没碰过这只圆滚滚的小家伙了呢？
　　一时间，颇为怀念。
　　贺江缓慢地抬起了头，望着遥远的篮筐微眯起了眼。他深呼一口气，耳旁掠过的风、嘈杂的人声渐渐地淡去。太久违的感觉袭上了手指，身体的热度却仿佛逐渐地回笼。这一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手中的这一个篮球，和眼前的篮筐。
　　于是，身体失去了控制。
　　习惯性地张开手掌、将球举过头顶、两膝稍稍弯曲、手指稍一用力送球出手……
　　哐当一声，一个流畅柔和的界外投球。
　　篮球划进了篮筐，最后掉落在了地上，发出逐渐转小的碰撞声。一下，一下，然后逐渐安静地滚落在了地上。
　　而球场此刻却陡然地安静了。
　　许凡明仿佛再次听见了一年以前，自己嘴里的泡泡糖在空中炸开的声音，砰！


第02章 红色10号
　　一年前。
　　人声鼎沸的体育馆。
　　嘈杂的夏天，知了趴在树上发出聒噪的鸣叫。烈日当空，体育馆门前的行道上飞驰而来两抹红蓝色的影子，伴随着欢快而急促的铃铛声。是两辆自行车。
　　轮胎碾压在水泥地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男孩急匆匆停了车，对着身后的伙伴催促道：“凡明，你快点儿，不然第四节 都要赶不上了！”
　　许凡明给自行车上了锁，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泡泡糖丢进嘴巴，嘟囔着：“不是还有十多分钟吗？这么着急干嘛。”
　　“这可是决赛，全市高中赛区的决赛！”朋友兴奋地抓住许凡明的手，推着他往前跑，“对手是一中，我哥昨晚一整晚都没睡着。今天是一场两支种子队间的决赛！”
　　吹出一个泡泡：“你哥打得还行，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朋友推开体育馆的门，大笑着转过脸来，“因为对方有个闪瞎眼的中锋！”
　　“哔——”
　　裁判的口哨声划破了天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沸腾了起来，几乎要把体育馆的天花板掀翻。
　　面前热火朝天穿梭奔跑着的球员、红着脖子呐喊助威的粉丝、高高挂起的比分牌、篮球猛地撞上篮板框，瞬间跳起无数双渴望的手掌，仿若一团巨大的阴影——
　　许凡明一时忘记了咀嚼，呆在了原地。他虽然也爱打篮球，但却鲜少来到现场看篮球比赛。他这会还在恍惚着，朋友一句话就将他拉回了现实：“啊！我哥在那！”
　　许凡明的目光随之而望去，朋友伸出手指对着球场上一个穿着白色球衣的高个男生：“那个9号！看见没？”
　　唔，挺高的，也许有一米八多了吧。作为一个高二的学生，这样的身高的确算是很突出了。而9号此刻正大张双手，神色凝重地紧紧盯着眼前的对手。许凡明顺着他的动作望去，没想到却望见了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比起9号还要高了几分！
　　靠！这是要飞天啊。纵观全场，他是最突兀的那一个了。怪不得9号要这么紧张，动作都不自然了。
　　许凡明咕咚吞了口口水，夹杂着泡泡糖的甜味，嗓子却干干的：“喂……你哥前面那个拿球的红色10号，怎么这么高啊？”
　　“那就是我说的那个中锋啊。”朋友专注地盯着赛场，表情写满了期待，“我哥现在肯定紧张到爆，10号个头一米八八，首先气场就压一大截！”
　　许凡明的目光再次投向场上的两人。的确，为了同时注意到球和人的动作，9号不得不仰起头来紧盯对手，气势上就矮了一头。10号的影子投照在9号发白的脸上，使得球场的气氛更加一触即发。他轻车驾熟地运着球，脸上是轻松的神情，仿佛并不在意眼前的防守。
　　“守住！”
　　场上突然传来白色队长颤抖的喊声，9号下意识一个激灵。忽然，穿着红色球衣的10号微微眯起眼。
　　许凡明勾起嘴唇，嚼了嚼嘴里的泡泡糖，噗吐出一个泡泡：“有破绽，他完了！”
　　泡泡啪一下炸开。
　　正说着话的间隙，场上的10号突然抡臂虚晃一下，惹得9号动作僵硬地习惯性去追球，不想被假动作骗到，回过头来时10号已然纵身一跃一个标准跳步！
　　轻松过人！
　　9号沮丧到捂住脸，接着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重新追随着10号的背影而跑去。白队的队友连忙跑来补防，可10号却依旧毫不在意，轻松地从背后将球一抛传给远处的队友。
　　站在边线附近的队友猝不及防地接了球，一下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他愣了一秒，接着迅速开始运球朝篮筐奔跑。赶来的防守队员此刻急得满头大汗，纷纷往控球队员的方向跑去。
　　10号安静望着眼前的争逐，缓缓地挑唇一笑，站在场外的许凡明都打了一个冷战。
　　“哎呀，快防快防！”身旁的朋友还在焦急地望着前去补防的队友们，许凡明却撞了撞他的胳膊肘，“喂，你快看10号——”
　　错开防守之后，10号毫无桎梏地直冲篮板而去！这时控球的队友终于找准了时机，越过前来阻挡的对手，将球猛地朝10号扔去！
　　反身，跳跃，一个完美的扣篮！
　　“哔哔——”
　　口哨声宣判了比赛第三节 的结束。几秒后，球场爆发了如雷般的喝彩声！
　　身着红色球衣的10号接过了场下领队递来的毛巾，随意地擦了擦两颊的汗，又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神态轻松自如。可穿着白色球衣的一队人此刻却仍然站在场上，表情凝重，一言不发。
　　他们现在的压力很大。
　　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一中的10号中锋球技很好，可不想是这样的过人，已经超越了普通高中生的水平，几乎到了“虐杀”他们的地步。刚才的三节比赛里，10号始终保持着自己不疾不徐的节奏，他不发一语，却把他们逼上了绝境。尤其是刚才一系列的假动作、传切球……简直是毫不留情地把对手当成猴在戏耍。
　　而现在，比赛已经过去了快四十分钟，他们的比分却相差了将近三十分。
　　口好干啊，早知道买瓶冰可乐再上来了。许凡明挠了挠头，抬眼看着休息区正在喝水的红衣10号，扬眉问道：“你刚说那个10号叫什么来着？”
　　朋友说了一个名字，“他今年也是高二。”接着看向比分牌，不禁咋舌，“妈呀！45比84，我哥这次也太惨了吧。”
　　“他是体育生？”
　　“不知道呢，听说是有这个意向想考体校吧。反正那个10号中锋在圈里是公认的大手子，你别看一中好像甩我哥他们三十分，其实说全是10号一个人的功劳也不为过。一中这个球队，全靠他一人撑起来。”说着，朋友扭过脸来，语重心长地望着许凡明说道，“明哥，你不是一直孤独求败么？喏，这就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你可以好好学习学习了。平时总跟我们这些凡人计较，现在不就来了场神仙打架么？”
　　许凡明脸一红，哼唧着嚼着糖，“爸爸本来就打得比你们好！”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刚才短短的几分钟比赛里，他确实可以看出那个10号的基础功十分扎实。运球、传球、上篮行云流水，姿势好看，动作也爆发力十足。
　　也许只要坚持不懈地训练下去，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吧。
　　想到这里，许凡明不禁弯起了嘴唇，期待的目光朝球场上投去——
　　休息时间结束，第四节 比赛正式开始。10号依旧保持了他的正常水平，一路开挂似的得分、得分，完虐对手。而对面白衣球队明显地落了士气，个个咬牙冒汗，动作力不从心。
　　这场球赛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越打到后面，队友们的自信心就越是被磨光了。再又一次被10号三分投篮得分后，防守失败的队友沮丧着脸，甚至有些自暴自弃起来。
　　再这样下去不行，队长实在看不下去了。教练就在这时申请了暂停比赛，在场外，穿着白色球衣的五个运动员叠在一起，紧紧地搂住身边的队友，为自己相互地打气。
　　“无论结果怎样，”队长大喊道，“这场比赛我们不能留遗憾！”
　　教练也笑着拍了拍孩子们的肩膀：“坚持到最后一秒，这不仅是对比赛的尊重，更是种宝贵的体育精神！你们已经很棒了，最后一节，继续加油！”
　　暂停结束后再上场，观众们都明显地感觉到了白色队伍重振的士气。队长的脸上带着微笑，所有人的目光锁定着橘色的篮球，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渐渐地，观众席上也出现了为白色队伍而欢呼鼓舞的声音。一股，又一股，汇成一道响亮的多重奏！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虽然比分相差得太过悬殊已经无法追平，但白色球队依旧不放过任何一个得分的机会。对面的10号是一中的主力，那他们就把重心集中在防守10号上。在比赛的最后几分钟，采取步步紧逼的战略，将对手防得死死的，不给一丝漏洞。
　　“一中，加油！”
　　“六中，加油！”
　　欢呼声在耳边炸开，沸腾的心躁动无比。所有的球员都紧盯着10号，一旦他做出任何一个小动作，他们的球员就会迅速发生反应！篮球转了一圈，最后再次传回到了10号的手里，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
　　再也不想被动地等待，眼前的防守队员找准机会猛地伸出手，想趁对方不注意来一个掏球把球截走！只见10号迅速转为胯下运球，改变了球的方向，任防守队员掏了好几次也没得手，压根没有给他一丝碰到球的机会！
　　防守队员红了脸，10号就在这时定准了间隙，侧身运着球从他身旁晃了过去。就在身后几个队员都做好准备阻止他上篮投球时，10号忽然又出乎意料地把球出手，扔向了正对着篮筐下的红色8号手中！
　　“8号的位置很适合投篮。”许凡明喃喃道，“只要跑到了禁区*里，得分简直是轻而易举。”
　　“紧盯10号！”队长一边奔跑一边大喊。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他们谁也不敢轻易转移注意力。可就在几个队员做好准备防守的时候，8号突然控着球冲到禁区*内，弯下膝盖来，将球朝篮筐里猛投出去！
　　8号是一个白瘦的男孩子，普通的身高，平淡的球技，藏在其他队员里也是平平无奇。10号中锋忽然把球传给他，让他也吓了一跳，投球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球脱手后，他下意识咬着嘴唇朝他们队中锋的方向看去，可被关注的人此刻却直直地盯着篮板，半秒后，突然大步迈出脚朝他冲来——
　　“篮板球！*”
　　篮球撞在了篮板上，被反弹得打着旋掉落了下来。所有的人顿时努力地伸出手去够球，球却在凌空被高跳而起的那一抹红色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