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玫瑰在一起了(135)
他睁着一双眼,不耐烦地瞥了林缓一眼,目光随即掠过洞顶,掠过钟乳石,左右晃荡。
“勒将,你听到了吗?”林缓好脾气地喊了一声。
纪从骁却不为所动,伸手去拽他笔记本上晃悠的书签,玩得高兴。
“勒将?!你先听我说。”林缓猛地将书签藏起。
纪从骁怒号一声,伸手就去拍他的胳膊手臂。
“你听我说完,我就把它拿出来。”林缓退开一步,不为所动。
纪从骁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林缓猛地拉住他的手臂:“你等等——”
纪从骁回头凶狠地朝他龇牙,重重拍开他的手。林缓的手一疼,一个不稳,握着的笔记本陡然被对方拍落一旁的湖水之中,顿时沉入看不见的深渊之中,只有不知名的食肉的鱼类在水中游窜。
“我的研究记录!”林缓倒吸一口气,立即拽住纪从骁的肩膀,严声厉喝,“你去给我捡回来!我知道你能做到!”
纪从骁一把推开他,目露狠厉:“我、的。”
他的声音沙哑,声调诡异,常年不开口使得他的勒将语还不如主角顺畅。
“那,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他伸出手,展开双臂,环抱着天地,“全部,都是我的。”
“卡!这一幕过!先休息一会儿!”导演终于发了话。
纪从骁直接在石头上坐下,顾泱泱忙给他披上一件厚外套,这个季节,高原上的温度可比帝都冷多了。
“天真的残忍啊……”林缓在他身边坐下,“我看着都不忍心怪你。”
纪从骁笑了笑,找顾泱泱拿来剧本:“这说明你是好人,要是我,哪怕勒将什么都不懂,但他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不知者不罪,在我这里从来行不通。”
林缓轻啧一声,没有答话,凑过去看了眼他的本子,被那密密麻麻颜色不一的标注吓了一跳,顿时唏嘘:“难怪前两天导演把我骂了一顿,说我没把握住人物性格,还不认真,敢情是因为你啊。”
他一把拉过纪从骁的剧本,连翻了好几页,看着明显笔记新鲜的便签,疑惑问道:“这不是都已经分析完了吗?怎么还要写一遍?”
“一次总有偏差,更何况在演戏的过程中,往往能体会到不同的东西。有些时候差了一丝半点,后边走向可就完全不同了。”纪从骁耸了耸肩,摸出手机,看了眼没有盛淮的消息,又塞了回去。
“我这骂挨得不冤!”林缓摇了摇头,一把将剧本塞回他的怀里。
纪从骁弯起唇角,朝着他笑了笑。林缓其实够努力了,时常找他对戏,自己觉得不行,哪怕导演说过,他都非要重复个三四遍。要是放在以前,纪从骁觉得自己肯定比不了对方这样的敬业认真,然而现在不比以前。他想要和盛淮比肩,想要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就势必得更加认真,更加坚持,将一切做到最好。
“不过你绷得太紧了也不行,偶尔还是得缓缓。”林缓建议道。
纪从骁承情,尔后乐道:“我总觉得你说这两个字是在喊自己的小名。”
林缓:“……”
他冷漠着一张脸,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明天就几场戏,拍完了之后可以在附近玩一玩。我们拍戏的那个寺庙据说挺出名的。”
纪从骁从善如流地接过话题:“出名?那灵验吗?”
“我昨天和老乡聊天,听他们说心诚则灵。”
“什么……才叫心诚?”纪从骁不耻下问。
“烧香拜佛,叩拜磕头,总归就是这些。”林缓耸了耸肩答道,随即挑眉,“你要去拜拜吗?求什么?姻缘?说起来我也去求一求好了,都快三十了,每次谈恋爱都维持不了半年,分手分得我简直都要麻木了……”
林缓在那头碎碎叨叨,纪从骁则若有所思。
……
嶙峋怪石之中,枯木黄沙之间,庄严恢弘的寺庙被不知年岁的时光逐渐侵蚀,早已颜色晦暗,墙体斑驳零落,却依旧肃穆而幽深。
勒将拦住追赶着异乡人的异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寺庙的地道离开。
他这才从幽暗的洞穴中走出。
他赤着脚,踩着沙土,走到殿前。学着那些人的姿势,丝毫不差地跪拜下去。
他的动作郑重而虔诚,他的眼神好奇而天真。
他抬起头,阳光落在他苍白的面颊之上。他面颊上的图腾古老而神秘。
他的身前,神像慈悲,他的身后,异兽撕咬。
……
“卡!过!”场记板一打,纪从骁闭了闭眼,站起身来。
这一场他拍了三回,第一回,眼神不够天真,不能和动作完美地对比,导演要求重拍。第二回,导演那里过了,但在另一台摄像机中,隐约可以看见他跪下时动作的不甚标准,他自己要求重来。这是第三次,终于完美。
他看着屏幕内拍摄出的效果,不由弯了眉眼。他可以想象,这后期做出来,该是怎样的震撼。
“赶紧去换身衣服,别感冒了,高原上感冒可不是小事。”导演拍了拍纪从骁的肩膀,和蔼地提醒,全然看不出这是最开始挑三拣四将原定演员直接骂走甚至还暴跳如雷的那一位。
一切只因为纪从骁超过了他的预期。
在试戏的时候,他还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正式拍摄之后,这个演员的进步,在他看来,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每一次NG,每一次拍摄,都能看到他和上一次前一天明显的区别。这让导演尤为惊叹,自然而然,也和蔼了不少。
纪从骁点了点头,当即回到简易的化妆间,先把衣服换了,再把那明显将他化小了不止四五岁的妆给洗了,最后,从顾泱泱那里拿来了戒指,戴上,藏进了衣服里。
他灌了好几杯热水姜茶,窝在椅子里太阳下和盛淮通了个电话。对方现在正处在悠闲地挑本子阶段,只不过最近被何奢强迫地不得不到天颂去帮忙。
纪从骁对此乐见其成,毕竟对比一下自己的高强度的拍摄,盛淮那悠闲的模样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盛淮要去开会,而纪从骁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挂断电话,踏上石阶,绕过拍摄的寺庙偏门,走过长廊,穿过庭院,来到殿前,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最终站定在山路尽头。
他转过身,背对着延绵不绝的雪山,山风拂过他的脸颊,吹得他一阵生疼。
但他的眉眼柔软,似三月春风般和煦。
他站在砂石路口,身姿笔挺。
他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往前行了一步。
手掌移到面前,再往前行了一步。
落到了胸前,他踏出第三步。
掌心分离,与地面齐平,他毅然决然跪了下去,双膝触地,伏身叩拜,他的掌心贴着地面,他的额头轻叩砂石。
他拜出第一个等身长头。
他的姿势标准又虔诚,他的神情坚定而温柔。他的身后,雪山矗立,亘古绵长。
他心诵佛偈,三步一拜行完这一段山路。
他的膝盖生疼,额心微青,他却觉得这段路不够长,他唯恐这短短的距离,不够让那殿堂高座的神佛明白他的心之所向。
他踏上石阶,在殿外叩完最后一个等身长头。
殿内的喇嘛给他让出位置。
他在蒲团之上跪下,深深拜了下去。
第一拜,乞他安康。
第二拜,求他长乐。
第三拜,祈他万事顺遂。
他虔诚地叩首,将心中所求反复吟诵。
只期能得偿所愿。
第100章 第九十九支玫瑰
纪从骁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原本的行程应该是明天,但他迫不及待想要回来,想要给盛淮一个惊喜,于是悄悄给改了航班。
他按着密码,打开门,将行李箱拎进了玄关。
屋子里安静至极,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洒落在沙发一角,照亮那一寸方块之地,照在沙发上浅眠的那人发上。纪从骁往楼上走的步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