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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浪边(5)

作者:凉蝉 时间:2018-02-02 23:22:11 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别吵醒我外婆。”喻冬以为他忘了什么,“什么事?”
  “你耳朵,没事吗?”宋丰丰问,“能听到我说话吗?”
  喻冬:“……我说过了,我没聋!”
  检讨顺利交上去了,宋丰丰没再提过母亲的事情,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校运会的准备工作中。
  说是准备,其实也不过是每天最后一节课免于呆坐教室自习,可以获准去跑步而已。
  宋丰丰一个人报了七个项目,连跳高、铅球和标枪都填上了自己名字。
  张敬负责登记,一边写一边惊叹:“宋丰丰,你体能这么好?可是学校规定一个学生最多只能报三个项目。”
  佟老师正好经过,连忙把张敬拉到一边:“冲刺班的学生是特例,宋丰丰可以多报一点,你不要声张。”
  张敬连忙点头,与佟老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冲刺班上女孩子居多,四十个人里头男孩不足一半,许多项目确实没办法参与。宋丰丰既然能上,当然就让他上了。张敬把大家递来的报名小纸条整理到表格上,写着写着,忽然发现喻冬没有报任何项目。
  他踢了踢喻冬的椅子:“喻冬,你呢?”
  喻冬死气沉沉地转头看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前一天的语文测验中,喻冬作文没写完,分数比张敬少了整整十分,这让他仿佛笼罩在低气压里,生人勿近。
  张敬蹬鼻子上脸了:“那我给你报广播组吧?还是拉拉队?”
  喻冬:“你别写。我什么都不报。”
  宋丰丰从外头跑回来,手里拿着三瓶可乐,放在了自己桌上:“喻冬,请你喝饮料。”
  喻冬叹了口气,放下笔,慢吞吞转过头,拿起一瓶就开始灌。自从受伤,他一面想着做题要快,写字要快,但一面又得注意保持适中的速度,免得让自己伤势更重,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可名状的矛盾之中。
  忧郁的喻冬比平时还要吸引人,每天使用各种借口跑上六楼的女同学数不胜数。
  宋丰丰看着张敬写的表格,问了一个不一样的问题:“喻冬,你是不是不喜欢运动?”
  喻冬咕嘟嘟地喝汽水,摇摇头。
  “你报一个吧,手臂不是快好了么?”宋丰丰撺掇他,“报一个我也参加的项目,我罩你。”
  喻冬舔舔嘴巴,意识到宋丰丰和张敬对他的误解很深。
  “我……我虽然很白,但我也常常运动的。”他指着自己,艰难地承认了因为肌肤色号而导致的误解,“我也有很擅长的运动,只不过恰好不是跑步或者推铅球。”
  张敬和宋丰丰对视一眼,傻笑起来:“你擅长什么?”
  “滑雪。”喻冬想了想,一个个说给他们听,“草地滚球,高尔夫。骑马也算是可以吧,就骑着玩玩那种,跑起来不太行。”
  张敬低头看着表格上的项目,点点头:“确实,校运会不适合你。”
  宋丰丰满是好奇:“你还滑雪?草地滚球是什么?你这么厉害啊喻冬。”
  喻冬嘴角动了动,像是一个快速消失了的笑。他脸上浮出点儿红色,眼睛眨了几下:“不算厉害。”
  张敬一边笑,一边在广播组的名单里加上了自己和喻冬的名字。宋丰丰也挺有办法的。他想,喻冬也活过来了。
  校运会当天喻冬才知道自己被张敬加进了广播组。
  佟老师要求所有同学都必须参与到校运会中,没有例外。张敬告诉他广播组是最轻松的,喻冬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坐在教室里做试卷,完了告诉自己最后两道数学题怎么解就行。
  喻冬对他的安排很满意。
  从六楼的走廊可以直接望到操场。所有人都去参加开幕式了,喻冬为了让自己的懒惰显得更有说服力,穿了一件夏天的衬衣,右肩的纱布在衣服下面若隐若现,佟老师见了也要“咦”地惊叹一声。
  但在楼上看了一会儿,喻冬觉得有些无聊。操场上太热闹了,让他也蠢蠢欲动,想要下楼转转。
  开幕式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各个年级和班级展示风采的时间。初三1班的人扛着做成汽车的架子,宋丰丰就站在汽车的劣质敞篷上大力挥手,气势恢宏。他喊一句“同志们好”,跟在后头的1班同学就接一句“首长好”,下一句“同志们辛苦了”,之后来一声整齐的“为人民服务”。
  喻冬一直在笑。宋丰丰真是黑,穿着那件不伦不类的中山装只让他让他显得更黑,整个人在秋季的烈阳里像是反光了一样,黑得异常醒目。
  开幕式结束后,他很快看到宋丰丰换了运动服,但没有往操场上去,反而一路朝着教学楼狂奔。
  “你喝什么?”宋丰丰很快跑上了六楼,气都不见喘,拉着喻冬就问,“他们准备跟大只佬奶茶订喝的,佟老师请客,不点就浪费了。”
  宋丰丰穿着篮球服,因为刚刚套着闷不透风的中山装,皮肤上带着一点儿汗珠。他扯了两张纸巾擦脸,冲喻冬露出一口白牙:“快想一想。”
  “……你上来就问我这个?”
  “顺便看看你。”宋丰丰从自己抽屉里找出一条发带,“无聊吧?下去呗,看我跑步。”
  喻冬挠挠下巴:“那我要一杯鸳鸯,加奶和布丁。”
  宋丰丰把发带套到头上:“那太甜了吧?”
  “我喜欢甜的。”喻冬晃了晃脑袋,“喝甜的心里高兴。”
  “胜败乃兵家常事,失败是成功之母。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中考的分数,你肯定能上市三中。这次就少十分……”宋丰丰继续在抽屉里翻找,忽然有什么东西啪嗒掉了下来,“这是什么?”
  “我没在意。我没失败!”喻冬有些恼了。
  宋丰丰捡起地上的东西,眼神显得有些诧异:“巧克力?你放的?”
  那是三根不同口味的德芙巧克力,用粉红色的丝带捆扎着,丝带上还带着一张心形的小卡片。宋丰丰打开卡片,里头只有两个秀气的字:加油。
  “是你放的吧?”宋丰丰笑了一下,是又惊又喜的样子,“这个很贵。”
  他拆了丝带,拿出一根放在张敬桌上,随后问喻冬:“有果仁的和牛奶味的,你要哪一个?”
  “不是我放的,你认不出我的字吗?”喻冬感觉他不可理喻,“我给你塞巧克力?我有病吗?”
  他又恼了。宋丰丰心想,喻冬这种城里人,真是捉摸不透。
  “不是你放的也没事啊,吃呗。”他自作主张把果仁那条递给喻冬。
  喻冬不知道该对巧克力愤怒还是对宋丰丰愤怒:“不吃!我讨厌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16岁呀……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写到18岁
  另外作者对考试深恶痛绝,可能不会写很多和学习相关的内容……从小就是那种考完了立刻将考题忘在脑后的类型= =


第7章
  宋丰丰拿了头带下楼,把巧克力给了张敬和班长。
  班长比张敬还要敏感:“谁送的?”
  宋丰丰说不知道,喻冬就呆在教室里,但连他说也不知道。
  今天是校运会的第一天,一大早就有很多同学到校准备开幕式的道具,喻冬和宋丰丰来之前班上早就已经闹哄哄的。班长回忆半天,他也没想起到底是谁放的。
  “我给喻冬,他说不吃甜的。”宋丰丰把喻冬要订的奶茶告诉班长,趁着班长记录的时候,他转头跟张敬说话,“而且看起来挺不高兴的。”
  “为什么?”张敬说,“他不吃甜的?那喝鸳鸯还加奶?”
  宋丰丰一口咬去半块巧克力:“是不是妒忌我了?”
  张敬:“……你想多了丰丰,不可能。喻冬收到的卡片和零食比你的多多了,也贵多了。你还记得我们上周吃的酒心巧克力吗?那字母连喻冬都看不懂,好吃死了。”
  那盒子酒心巧克力是初二的一个师妹送的,就在喻冬上学的时候。喻冬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不能收”,学妹红着脸直接将盒子扔进了宋丰丰的车篮,转身跑了。
  “好吃。”宋丰丰回味起那盒酒心巧克力的滋味,“那是俄语还是德语来着?太好吃了,就是少了点儿,一盒才四个。”
  “你自己就吃了两个!”张敬愤愤不平,“喻冬会妒忌你的德芙吗?”
  宋丰丰耸耸肩:“有道理。”
  两人的注意力很快被跳高的项目吸引了过去。学习委员参加了跳高,虽然个高腿长,但就是越不过去,杆子连连落地,周围嘘声一片。他不羞不怒不恼,拨拨头发,把杆子放上去,转身对裁判说:我再跳一次。
  宋丰丰和张敬为他远超出同龄人的镇定和风度啪啪鼓掌。
  但这一次还是没跳过。
  众人散去,纷纷聚集在跑道附近,男子400米跑的分组赛即将开始了。
  由于每个年级都有12个班,分组赛要进行两次,从初一到初三。宋丰丰是初三1班的参赛代表,因为还没轮到他,他便在附近做起了热身运动。
  张敬是兢兢业业的广播组组长,手里一堆小纸条,不停往上写:“现在出现在跑道上的,是素有飞鹰之称的初三1班代表宋丰丰。他矫健的身影如同跑道上一个黑色的影子,令对手闻风丧胆……”
  “过了过了。”宋丰丰说,“谦虚。”
  他完成了热身运动,初一年级的400米分组赛也恰好开始。宋丰丰垫脚越过人群观看比赛,忽然瞥见在操场对面的观战人群里,有一个高出初一小孩一大截的白脸少年。
  喻冬果然下来看比赛了。
  校运会这一天太阳异常猛烈,几乎是十月最凶狠的一个白天。喻冬在阳光里眯起眼睛,神情平静,眼睛左右地看,似乎正在找人。他的白皙像是牢牢固定在基因里,很难被这海边的毒辣的日光影响和改变。秋阳的烘晒只是让他的脸颊略略发红,整个人瞧着多了几分生气。
  等到这一场比赛结束,宋丰丰跑过操场,直接把喻冬拉到了初三1班的大本营这边。
  喻冬没有任何项目,他主要负责呆在大本营,看守大家的水瓶、外套、钱包、眼镜。张敬和他一起呆着,不停在小纸条上书写,一会儿把宋丰丰称为猎豹,一会儿把学习委员比作飞燕,绞尽脑汁,用光了所有可用的比喻。
  喻冬见周围没人,小声说:“宋丰丰收到巧克力了。”
  “嗯,我都吃完了。”张敬继续埋头狂写。
  “谁送的?”喻冬又问,“你知道吗?”
  张敬摇摇头:“管谁送的,反正都吃了。”
  喻冬没能从张敬这里获得答案,转头看了看周围。班上的同学基本都在大本营里,围成一堆一堆地聊天。没有谁显得和宋丰丰特别亲密,也没有人对宋丰丰投去过分关注的眼神。喻冬盯了一圈,一无所获,倒是宋丰丰发现他一脸无聊地看来看去,起身走了过来。
  喻冬呆坐片刻,转头问宋丰丰:“你不是有比赛?”
  “快了快了。”
  喻冬又转头看张敬:“你也有比赛。”
  男子400米跑之后,就是男子4000米长跑的比赛,张敬名列其中。
  4000米长跑没人愿意报,张敬身为体育委员,交表格的时候受到佟老师胁迫,只能自己往上填了一个名字。“别对我有什么期待。”他看着倒是不紧张,“我对自己也没有期待。”
  佟老师听到他的话,直接拧了他肩膀一把:“张敬你可以的!”
  张敬揉着肩膀,愁眉苦脸:“可以什么呀可以……体育委员我也不想当,只是正好轮到我了而已。”
  对他的怨言,佟老师听若不闻,乐颠颠地捧着个装满枸杞红枣菊花茶的保温杯,坐在树底下看比赛。她年纪不大,但非常注重养生,常常在办公室里煮茶,让学生想喝就去倒,不用客气。喻冬去找她谈事情的时候喝过几次,表示味道太淡了不合自己口味,想自己带点儿蜂蜜加进去。
  佟老师让喻冬别去人多的地方,先把手臂养好了再说。这头聊着天,那头的发令枪已经响了。喻冬猛地回过神来,扭头发觉宋丰丰已经不见。
  “宋丰丰!!!”跑道上有一堆人正在边跑边喊,“加油!”
  佟老师慢悠悠喝下一口温茶:“能赢。”
  宋丰丰先是拿了分组赛第一,紧接着果然拿了决赛第一。
  “差0.2秒我就打破去年的纪录了!”他头上搭着块毛巾,和几个人一起走回来,逮着喻冬就说个不停,“去年的纪录也是我创下的。”
  喻冬嗯嗯点头。
  “你怎么不去看?”宋丰丰有些失望,“我跑得很好啊,起步特别快。冲线的时候校报记者好像给我拍了张照,我看到镜头了。”
  喻冬又“嗯嗯”两声,用左手拍拍大腿,权当给宋丰丰鼓掌。
  宋丰丰坐在他身边歇了一会儿,拽他去看张敬比赛。
  张敬的4000米长跑要绕操场10圈。他平时偶尔也打打羽毛球或者散散步,但从没参加过四公里长的竞技比赛,现在站在起跑线上,整个人都恍惚了。
  “10圈!”他扭头对跑道外的宋丰丰和喻冬吼,“10圈呐朋友!”
  “10圈而已。”宋丰丰举起手里的奶茶,“你点的招牌丝袜已经到了,在终点等你。”
  喻冬也对他露出了笑容,仍旧用左手拍大腿,为张敬鼓掌。
  跑第一圈的时候,张敬还是有点样子的,虽然不是领头的,但也不至于落后。
  到了第三圈,张敬已经成了倒数第三个。
  宋丰丰跟着他跑:“丝袜!你的丝袜!”
  张敬熬到第五圈,开始散步。
  喻冬和班上的其他同学全都随着张敬在跑道外移动:“加油!加油!加油!”
  张敬抹了把脸上的汗:“求求你们别加油了!加了我还得往前走,我下不来台。我要弃权了老师!”
  佟老师连忙从拉拉队末尾赶上来:“张敬你在这里弃权了我看不起你!你明年考试还有三年之后的大考能不能坚持就看今天了!”
  张敬:“这跟4000米跑有什么关系?”
  他开始散步之后,不喘了,气也匀了,争辩起来中气十足,有理有据:“佟老师你这是唯心的世界观,一点也不马克思。”
  裁判在外侧跑过,大声怒吼:“参赛选手不要聊天!还跑不跑!”
  张敬:“不跑了……”
  佟老师及众人:“跑!”
  他的声音完全被压住,只好垂头丧气,继续咬牙散步。
  张敬最后是被裁判从跑道上请下来的,他的散步行为让整个比赛进程严重延迟。张敬又开始蹬鼻子上脸:“我要坚持走到终点,明年考试能不能过就看今天了。”
  裁判正好是他的政治老师,哨子一吹:“又唯心了是吧!初三1班参赛代表张敬,完成比赛!”
  张敬回到大本营,受到了热情款待,大家为他扇风,为他递上冰凉的丝袜奶茶,并且告诉他,他是十六中十多届校运会以来,第一个被裁判宣布提前完成比赛的选手。
  可以说是创造了历史。
  喻冬的鸳鸯喝了一半,宋丰丰问他去不去看自己的4x400米接力预赛,喻冬立刻说“好”,跟着他过去了。
  “好玩吗?”宋丰丰问他,“校运会。”
  喻冬说:“我以前的学校也有校运会。”
  “到底好不好玩?”宋丰丰回头看他,“这是一般疑问句。”
  喻冬咬着吸管:“还行吧。”
  其实挺好玩的。他在心里说。
  闹哄哄的一天过去了,校运会即将结束,
  喻冬发现周围人的情绪越来越高了,几乎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地等待着最后的比赛。
  校运会当天的最后一场比赛,是校篮球队跟老师的表演赛。
  “我们学校的篮球队虽然没有足球队这么有名,但是打得也不错。”宋丰丰把护腕和护膝解开,“你等等,我会帮你找个好位置。”
  喻冬对篮球比赛兴趣不大:“为什么不是足球队踢表演赛?”
  “打篮球的老师比较多。”宋丰丰跟他解释,“我们学校的年轻老师比较少啊,大多都是女老师。能踢满全场的男老师一个手都数得清。篮球赛相对来说容易一些。”
  喻冬看了眼手表,距离平常的放学时间还有半小时。
  “半小时能打完吗?”他问,“我不想看。”
  张敬已经从上午的惨败中恢复过来,头上戴着宋丰丰的头带,校服外套直接系在腰上,上身只穿了短袖衬衣:“为什么不看?最好玩的就是表演赛了。”
  喻冬慢慢皱起眉头。
  宋丰丰和张敬都渐渐熟悉了他的各种表情。他脸上的表情本身就不太多,皱眉这一行为往往指向各种复杂的意义:不耐烦、厌倦、审度、嘲讽……
  “野蛮。”喻冬说。
  人和人的冲撞,场边过分热烈的欢呼,还有拍打篮球的声音,球鞋在场上摩擦的声音,都让他感觉非常不适应。
  喻冬不打算告诉他们自己曾经在观战的时候被篮球砸过,还砸得很准,正中额头。
  想到当时的情景,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要是那颗球再往下一点儿,他的鼻子已经歪了。
  宋丰丰对他下的定义不以为然:“你懂篮球的规则吗?”
  “懂啊,我看过的。”喻冬很认真,“就是懂才觉得野蛮。”
  张敬不解:“那足球野不野蛮?”
  “野蛮。”喻冬立刻说。
  张敬:“那你还去看宋丰丰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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