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是双面小娇夫(82)

　　已经两个小时了，他还没给自己回信息。
　　三个小时了，他依旧没有任何音讯。
　　第四个小时，导演喊着让他准备上场，他头一次全身抗拒着演戏。
　　这个电影唐子朝原本不想接的。
　　他拒绝过一次，在荷叶洲拍摄《旧友新邻》时为了有足够的筹码让月明高层同意雪藏佘瑞才接下。
　　导演徐制是月明扶持的新锐导演，擅长拍文艺片，这部新作主要讲述都市男女情感故事，以群像形式呈现，唐子朝只是五个故事中的一个的男主。
　　唐子朝出道十年，从未传过绯闻，因为他从来不接爱情戏。
　　不是因为演不了，而是他固执地不愿意接：哪怕只是拍电影，他也只想跟一个人谈恋爱结婚。
　　那个人叫盛世。
　　偏偏这部电影拍摄排期里，他第一个镜头就要跟女主接吻。
　　唐子朝垂下眼睛。
　　只是被佘瑞看到了小咪咪阿世就那样抵触，真让他知道自己跟别人亲嘴，阿世可能再也不会回家了。
　　那时候，他就是一个脏了的猥琐心机男，阿世肯定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要的。
　　唐子朝严肃地跟导演提出要借位。
　　徐制导演愣了一下，眉头紧蹙。
　　虽然唐子朝的经纪人一早就说过，唐子朝不会出演亲密戏，文戏只能用替身或者借位，合同上也写得清清楚楚。可在他心目中，唐子朝向来兢兢业业，这次拍的电影类型也是唐子朝从未涉足的领域，他以为自己可以说服他。
　　唐子朝的脸色不像是能被说服的模样。
　　徐制导演不得不妥协。
　　“行叭，不过借位太假了，待会给女主嘴上贴个卡片后期P掉可以吗？”他问。
　　唐子朝勉强点了下头。
　　灯光就位，摄影机就位，导演端着喇叭喊开始。
　　唐子朝面前的女主顷刻泪来，面上三分痛楚三分隐忍三分绝望一分希冀：“我等了你十几年，你给我的答案，竟是不辞而别吗？阿源，我求你，你回头看我一眼，哪怕只一眼，我是那么爱你，我从未刻意对你隐瞒任何事情，我不过是太自卑……”
　　唐子朝：！！！
　　他当然背过剧本。
　　但他只背了自己的台词，没有背完女主的全部，只了解了个大概。
　　唐子朝尤其动容，身体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恍惚间面前的女主就是他自己，他变成了盛世。忍不住捧起女主的脸庞，无措道：“不是这样的，我，我只是……”
　　原来的台词不是这样，有整整两句，他临场改了一些。
　　导演喊“咔”，让演员不要动，飞快在女主嘴上拿双面胶粘了张交通卡，再喊继续。
　　唐子朝不再言语，俯身吻上了交通卡。
　　就好像他期盼盛世吻自己那样吻着交通卡，满怀热烈却又克制无比。
　　一吻既毕，唐子朝沉痛道：“我爱你，我当然从未停止过爱你。”
　　“咔！”
　　徐导看着拍摄效果，对这个镜头满意非常。
　　“唐老师这眼神，真是绝了！完全拍出了我想要的感觉，这台词改得更是神来之笔。”他说，“好了，一条过。大家辛苦了，先休息，下午再继续。”
　　扮演女主角的小花黄蕊蕊撕着嘴唇上的双面胶，诚心夸赞道：“唐老师好厉害啊，刚刚我几乎真以为自己是你的恋人了呢。”
　　唐子朝面瘫脸：“谢谢。”
　　黄蕊蕊：？
　　她该说唐影帝的高冷名不虚传么，刚下戏，瞬间就变了个人，这么无情的。
　　她哪知道唐子朝心里的苦。
　　唐子朝从陆子野手中接过手机。
　　阿世依然没有给他回电话。
　　唐子朝不由悲从中来，惶恐非常。
　　这么久，阿世应该考虑清楚了才对。他会不会真的不要他了……
　　第五个小时，唐子朝回到酒店就趴在了桌子上。
　　对他来说，没有盛世的人生毫无意义。
　　母亲深爱着父亲，她已决定下半生都留在荷叶洲守着父亲的墓塚。
　　他呢，没有阿世，他该怎么办？
　　如果下一次见到阿世，阿世给他递上一份离婚协议，他要如何自处？
　　他等了盛世那么久，他不愿意强迫盛世，也不愿意离开他。
　　唐子朝没敢对盛世说，在他面前，他一直是自卑的。
　　李清宸有句话戳到过他的痛处：他配不上盛世。
　　他也认为自己配不上盛世，不止是物质上，更是精神上。
　　那样美好的阿世，美好得容不下一点污秽和邪恶。他这样的心机吊，百般设计去哄骗得阿世喜欢上自己，如果阿世幡然醒悟，他多占有他一刻都是亵渎。
　　唐子朝的眼泪悄悄落下一滴。
　　他拿起笔，开始写遗书。
　　“六月三十日，晴。”
　　“今天阿世离家出走了，我很难受。我很想告诉他，我只是胡言乱语，那些话都不是我本意。”
　　“可是我不愿意再撒谎了，那就是最真实的我。”
　　“阿世，我爱你，我不知道我自己的感情有多深刻，我只知道，哪怕下一刻宇宙毁灭，我的每一个细胞，我肉|体和精神所有散开的分子原子电子光子，依然炽热地爱着你。”
　　“我无法承受你离开我，我宁愿看不到这一天。”
　　“等我死后，所有的财产留给盛世，我希望他余生富足，每日欢喜。”
　　“……”
　　末了，唐子朝拿大拇指搓了搓脸上的黑粉，在签名处按下手印。
　　陆子野来给唐子朝送饭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平躺在床上，安静等死的影帝。
　　“唐老师，吃饭了。”
　　“别叫我。”唐子朝“虚弱”道，“我快死了。”
　　陆子野：？
　　陆子野默默探了下唐子朝鼻息，呼吸顺畅。又摸了摸他心口，心跳强健有力。
　　饶是陆子野见惯了大风大浪，也禁不住嘴角一抽：“我能问一下，你的死因是什么吗？”
　　唐子朝闭着眼睛说道：“肝肠寸断。”
　　陆子野：……
　　他是不懂文艺工作者的想象力有多丰富。
　　唐老师这是在排练吧？嘴上说着不想接这戏，私底下还挺用心嘛。
　　他只好把午饭放在桌上，顺道就瞥到了唐子朝刚写下的小作文。
　　打头俩字偌大而醒目。
　　“遗书”。
　　陆子野：！
　　卧槽，唐老师来真的？！
　　陆子野吓得当时就给周淼淼打了电话：“盛世在不在？唐老师好像吃错药失心疯了！”
　　盛世赶到时，唐子朝还躺在他的小破床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搭着小腹，动都没动过，宛如一座古希腊美男子睡像。
　　导演已经来问过了，听陆子野说唐老师突发身体不适，临时改了排期先拍下一part。
　　盛世摸摸唐子朝额头，不烫，身上也没有冒虚汗。
　　他问陆子野：“唐子朝怎么了？”
　　陆子野一五一十道：“剧组的医生看过了，身体机能没问题。但唐老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建议我再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盛世：“……”
　　盛世眉头紧皱。
　　唐子朝一定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情绪失控悲伤过度，别人不知道他的情况，才会当他无病呻吟。
　　他心里疼得厉害。
　　盛世让陆子野带其他人出去，顺道关上门。
　　李清宸还准备看好戏呢，感觉情况不对，不大想走，但他承诺过盛世自己要听话的，只得跟着离开。
　　等人走没了，盛世才俯下身，抱住唐子朝肩膀，拿手指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
　　“唐子朝？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怎么样了？”
　　唐子朝动了动眼皮。
　　他躺了太久，一不小心睡着了。
　　现在忽然听到了盛世的声音，醒了一点。
　　他还在作梦吧？阿世回来了？阿世不怪他了？
　　唐子朝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盛世强撑着微笑的脸庞，愈发伤心，眼眶盈泪，颤抖着说道：“老婆，你去哪了？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