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往事(53)
妈妈和姐姐突然就死了,剩下一个小男生。”
他的心突然随之沉了沉,没有想到这栋上下几十层的商务楼,自己和受害者竟在同一间餐厅。
更没有想到,那个被他毁了一生的孩子就是尹寒。
这章有点虐...下一章就虐完了...
第51章
尹寒问“好看吗?”的时候显得有些崩溃。
可是这种崩溃转瞬即逝。
整个叙述过程他都表现得克制而镇定,甚至超乎程景森的想象。
程景森心里倏然揪紧,他想一个人要练习多少次,才能在失控与自控之间这样转换自如?如果他真的去问尹寒。
那么少年给他的答案可能是无数次、每一天。
尹寒在长达三年里的一千余个日日夜夜被同一个噩梦反复折磨过,又几经辗转而无可自拔地对朝夕相伴的仇人动了心,一张年轻美丽的表皮看似无恙,那下面却藏着一个无法救赎的灵魂。
就算程景森这时候告知他那时就在现场,又能怎么样。
他虽然觉得痛不可当,但这处痛了太久的旧伤,已经不会再有更多的反应。
他独自撑了那么久,突然却觉得自己到了极限。
他双眼赤红,忍着浑身的颤意,退了一步。
程景森看他站得晃晃悠悠,伸手想去捞他,却被他侧身避过。
少年在男人进一步靠近前迅速转身,脚步踉跄地闪进了一旁的盥洗室。
程景森跟过去,只晚了一步,被那扇重重拍上的门关在了外面。
尹寒冲到洗手台边,同时打开了两个笼头,热水和冷水一齐往外涌。
他先是撑着台面胡乱地掬水扑脸,可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后来就连站也站不住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头痛得快要裂开。
他任由两个笼头继续哗哗地往外出水,自己匐到一旁的马桶边,开始止不住地干呕。
今晚在拍卖会场里他几乎没吃东西,刚才喝的半杯牛奶也都消化了,这时什么也吐不出来。
可他就是反胃得厉害,不知道身体里到底纠结着什么异物,恨不能把自己彻底掏空一了百了。
恍惚间好像听到外面传来程景森的声音,“小寒,开门。”
他选择充耳不闻,又起身扶回洗手台,捧着水直接喝了一口。
紧跟着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程景森硬是把门踹开,进来了。
尹寒扣下笼头的开关,让他滚。
他自己淌着一脸的水痕,也不知是眼泪还是什么。
程景森把他压在水池边,抓了一条毛巾给他擦脸。
尹寒奋力挣扎,连踢带踹,程景森就像感觉不到,只是牢牢地圈着他。
尹寒并没有反抗多久,当程景森把毛巾扔在一旁的洗衣筐里时,他已经不动了。
好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
比起程景森,其实尹寒更恨自己。
他和这个男人纠缠得太深,身体内外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单用仇恨两个字已经解释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尹寒不傻,但他心里清楚,“聪明”不是他在程景森身边活下来甚至能要程景森为他频频让步的原因。
一切的根源只是程景森爱他。
而且程景森认爱。
在这个男人一贯阴冷扭曲的人生里,其实想尽办法给了他一份健康的感情。
尹寒有过比较,程景森曾经用极端的方式囚禁过他折磨过他,可是后来却像一位积极的爱侣一样理解他善待他,这其中尹寒本人的言行并无太大变化。
变的全是程景森。
尹寒知道这种转变有多不容易。
他也一度感受过程景森冷漠外表之下有过的事关爱恨的挣扎和妥协。
脸上的水刚被擦干,这一次尹寒却真的哭了。
他在程景森去拿浴巾的时候,双手掩住脸,脱力地往下滑,最后背靠着洗手台下的储物柜,整个人蜷成一团。
程景森也跟着蹲了下去,单膝跪在他跟前。
好像很久以前,似乎是在赌场酒店的顶楼,他也这样为他跪过。
那晚他睡了一个一夜情的床伴,打开房门的一瞬,看见少年蜷坐在门边,不知等了多久。
他突然就心软了。
他一直在残酷的生存里步步为营,但他没有主动为任何一个人屈膝过。
除了尹寒。
他低着头,把少年往自己怀里揽,又用浴巾把他裹住。
尹寒刚才扑水的动静很大,衬衣的大部分都湿了,布料贴着皮肤,冷意一层一层往下渗透。
程景森的怀抱却很暖,尹寒知道这时候他们不该拥抱。
但他身心俱疲,哭得视线糊涂,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失控下坠的状态,程景森把他接住了,他只剩下无力反抗的悲哀。
程景森带开他捂脸的手,用自己略带薄茧的指腹拭去他眼尾的泪,缓声问,“我抱你上床睡觉好吗?”尹寒没有说话,仿佛是种默认。
程景森将他的上身完全遮掩在宽大浴巾之下,才开始脱他的衬衣扣子。
他们明明已经有过无数次的亲密,可在尹寒最脆弱的时候,程景森还是选择以这种方式最大可能地给他以尊重。
尹寒觉得自己没用,可是又被男人体谅而温柔的行事触动到了,他抬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抹了一把,说,“程景森,你他妈真的太混账。”
程景森声色不动,扣子已经解完,他隔着衣料把两条袖子从尹寒肩上拉下,一面说,“是,对不起。”
然后将湿透的衬衣扔进了洗衣筐,再把少年打横抱起,穿过客厅,走上跃层楼梯,进入主卧。
最后把尹寒轻轻放在床上,摁下床头柜上的一个按钮,将窗户调暗,挡住了外面那座不夜城的连绵灯火。
尹寒蜷在被子里,呼吸很轻,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
程景森坐在床边,帮他把绑过的头发松开。
他们在光线昏暗的卧室里无声地待了很久,尹寒背对程景森侧躺着,双眸半垂,却也没有睡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景森手里拿着那根黑色皮筋,过了良久,语气平缓地对尹寒说,“小寒,我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
你说得没错,早在你母亲姐姐出事之前,程齐就对我用过炸弹。
他做事缜密,猜到我会有所防范,所以总会故意安插手下装作路人靠近炸弹周围,测试我这方的反应。”
程景森停顿了一下,再开口的声音似乎黯淡不少,“那一天我收到奚远的情报,说炸弹放错车辆时没有采取措施,一部分是想放任事情闹大,另外也认为你母亲和姐姐都是程齐的手下。
直到炸弹爆炸,我才明白她们和程齐没有关系。”
程景森伸出手,稳稳握住了被子下面微微发颤的少年的一侧肩膀,说,“你恨我是应该的。
今晚先好好睡一觉好吗?”尹寒没有任何回应,以半蜷缩的姿势躺着。
程景森也没有走,就坐在床边陪着他。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尹寒的呼吸渐渐沉下,长睫垂落,进入了深眠。
这漫长而痛苦的一夜,终于结束了。
-也许是睡前情绪波动太大、折腾得太累,尹寒一整晚都睡得很沉。
他被噩梦反复纠缠,在周而复始的场景里循环不止:自己手捧炸弹,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间或听见母亲的声音,说乖宝宝快把炸弹给妈妈......然后是姐姐的声音,说弟弟把炸弹给我吧。
母亲和姐姐交替出现,他走得绝望而压抑,最后又传来程景森的声音,说小寒把炸弹给我......那个在梦中萦绕不散的炸弹始终未爆,却将他牵挂的人一个一个带走,濒死前的恐惧像铁索一样缠着尹寒,直到他在缺氧的恐惧之下惊醒过来,一身冷汗地坐在床上喘着气,发现程景森已不在身边。
床头的电子钟显示是上午九点一刻。
尹寒进入与主卧相连的盥洗室冲了一个澡,然后搭着毛巾往客厅走。
当他行至跃层楼梯的最后一级时,愣了一下。
程景森坐在沙发里看电脑监控,奚远站着他身边。
尹寒这时上身赤裸,只穿了一条宽松运动裤。
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程景森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