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金丝雀飞走了(84)
王建智几人若丧家之犬,难以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被一个小辈踢出局。
若是往常,关诚一定要开一瓶好酒庆祝。但现在,他视线扫过林修的笑脸,说:“我去一趟医院。”
林修立刻明白过来,说:“是商羽醒了?”
关诚点头。
他离开公司,上了车。
不巧路上拥堵。关诚深呼吸一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心烦意乱,看着窗外车流。
冯懂察言观色。
他说:“关总,商先生那边,状况……”
关诚说:“说转到普通病房了,其他还不知道。”
冯懂“唔”一声,静默无言。
心焦,加上车的确行得满。在关诚看来,这算是自己经历的最长久、折磨的一路。以至于下车之后,虽然外面下着雨,梅雨季的空气潮湿,让衣服黏在身上,但也好过车内憋闷。
他心里想着很多事,但真的到了商羽所在的楼层,关诚的脚步又顿了顿。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过,见到商羽,要和他说些什么。
他当然感谢商羽愿意救自己,但哪怕商羽因此后悔、对他生出恨意,在关诚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想着这些,整理着自己的心情,总算要再往前走。可走了没两步,迎面看到两个自己难以忘怀的人。
是商羽的父母。
他们正从病房里出来,商爸爸抱着妻子,低头与她讲话。
商妈妈含泪点了头,一抬头,恰好与关诚相对。
再后面,就是在关诚看来,颇为诡谲的状况。
起因是宫女士走到他面前,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先急促地说了句“小羽现在在睡”,然后问关诚,能否与他单独聊聊。
她说前半句时,关诚开始想,不如顺水推舟,说自己还要去看火灾里的另一个受害者。但听了后半句,他眼皮颤了颤,目光对上宫女士显然忐忑的面容。
关诚心道:我没有必要答应她的。
可他又总能想到商羽要他先走的一刻。
商羽知不知道他会撑不住?知不知道他这一个决定,会把自己推到何等地步?
关诚深呼吸了下,点了头。
几人到了旁边休息室里,有沙发,饮水机,咖啡机。商羽父母与关诚相对而坐,那对夫妻体面了一辈子,从前为了儿子歇斯底里,如今又为了儿子悲伤难抑。
商妈妈说:“我们是想对你道个歉的。二月那会儿,实在是……”
商爸爸握住妻子的手,说:“是我们太冲动了,也想错了关先生你和小羽之间的状况。给你添了很大麻烦,实在非常抱歉。”
关诚静了会儿,说:“没关系。”
商妈妈勉强笑一笑,说:“小羽的助理也和我们说了,这一次住院,小羽的嗓子、腿,都是关先生你来结款。
“其实不用,小羽有存款,而且工作室那边也给小羽上了很高额的保险,已经在走理赔程序。等到程序走完,我们就把钱还回去。”
关诚却一怔,下意识问:“他的腿?”
这是什么意思?
那天被绑匪踢了一脚,可后面商羽还能站起来、将管硕扑倒。
商妈妈眨了下眼睛,泪水又滚落下来。商爸爸叹了口气,并不意外于关诚不知晓此事。
他说:“我们也是才知道,那孩子之前一直瞒着我和他妈……也是我们的错,从过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他,总挂他电话。”
商妈妈捂住嘴呜咽。
商爸爸说:“王杉说,小羽之前巡演的时候,可能是活动量太大,被诊断出膝盖积水。原本就已经挺糟糕了,那天,又被绑匪造成了二次伤害,可能以后——”
关诚听着这对夫妻讲话,明明每个字都能听得很清楚,可偏偏又觉得,一切离自己很遥远。
他心想:你之前说,商羽总从最糟糕的角度去想你,但你也一样,会从糟糕的角度想商羽。
一刻之前,关诚还在考虑,商羽从管硕手下救他的时候,会不会意识不到自己会有怎样的后果,会不会因此后悔、乃至痛恨关诚。
可答案就摆在这里。
商羽知道。
他知道没有关诚帮忙,以自己的膝盖状况,已经没法从火场出去。
但他也知道汪东东昏迷不醒,关诚是在场唯一有行动力的人。饶是如此,关诚也没办法在浓烟烈火之中背负起两个人的生命。
他的家人不再联系他,他爱的人不理会他。
这样的环境里,商羽帮关诚做出选择。
他放弃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商小羽:嘤_(:з」∠)_
关哥:(心情复杂)
虽然迟了一天,但双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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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放弃(中)
屋内的灯光明亮而柔和, 带着一点让人放松的熏香气息。
只是在场诸人都无法由此静心。
关诚右手的拇指无意识地抠挖着自己食指侧面,而商妈妈的哭声也愈来愈明显。她知道自己失态,但来到海城之后, 夫妻两人每一天都懊恼不已,对自己过往几个月的态度后悔不跌。
他们忍不住想着,儿子醒不来了,或者更糟糕一点,儿子根本没有被从火场里救出来, 那他们对商羽说的最后一句话, 恐怕就是:“……你竟然主动去爬男人的床,人家还不要你。”
如今商羽醒来,夫妻二人心中的石头放下一些, 与此一同生出的确实一种惶恐、恐惧。
他们抱着一种小心地、看易碎品的态度去对待儿子, 而商羽更多是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沉默,安静。
因如今喉咙尚未恢复到可以讲话的程度, 和其他人沟通都是找了一个笔记本写字。商羽抿着嘴, 坐在那里写字的时候, 父母两人只觉得这个儿子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他主动地把自己封闭在高墙之后。
商妈妈方才出病房时哭, 也是因为这个。
他们从前全心全意担心儿子病情, 可现在却多了一重忧虑。
商羽还会原谅他们两个吗?他们之前的态度、那些诛心的话。
恰好看到关诚, 而对关诚的这番道歉, 就是商羽父母尝试做出的第一份弥补。
如今歉意出口,关诚对他们说了“没关系”。
商羽父母听着,心头仍然空落落的,总忍不住想到方才病房中的儿子。
他们忍不住想,商羽从前是什么样子?
在记忆里拼命找寻, 找到了商羽从年幼到年少,从大学时期到选秀出道……他从前是很积极热情的孩子,笑起来时爽朗大方,身边从来不缺朋友,更没有那道将所有人拒之门外的高墙。
因丈夫对儿子膝盖的描述,商妈妈哭得更厉害了。她这样失态,商爸爸叹口气,暂时停下来,拍着妻子的背安慰,说:“只要以后好好休息,可是可以正常走路的,没准还能跑两圈呢。”
他这样讲,商妈妈却说:“可他以后是不是都不能跳舞了!老商,你记不记得小羽学第一支街舞的时候,他兴奋得一直在家里客厅跳,到外面也要跳。所有人都夸他,那会儿就说他以后可以当明星了。”
商爸爸闭了闭眼睛。
他的眼圈也有发红,关诚从他的眸中看到一丝水意。
夫妻两个积郁已久的愧怍得不到宣泄,如今已经到了水满则溢的地步。关诚是“外人”,他不应该在这里听。但他也提不起心思说自己要走,腿上仿佛灌了铅,连心情也空荡荡的,透着冷意。
商爸爸低声说:“我当然记得。”
商妈妈:“他初中那会儿写歌,搞乐队,那个劲儿啊。班主任找我谈,我觉得孩子有个业余爱好也不错,就和贺老师说,小羽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堵不如疏嘛!之前在院子里碰到贺老师,都说我当时做得对。怎么到这会儿,我就看不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