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关系(42)
他软着骨头,趴在我肩上,含糊不清地说“好”。又醒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回答:“动画吧……或者恐怖片,都好。”
唐稚身上伤刚养得差不多,开始时疼得厉害,止疼药依赖性太大也不怎么敢吃,睡觉都睡不安宁,经常断断续续地醒,整天整天的蔫巴巴没精神。连着几天戴着项圈被栓在家里,回来时往往还是走之前那副样子。卧室窗帘闭合,光线晦暗,他整个人陷进深色被褥里,露着一截白生生的小臂,看得专注,或是睡得昏昏沉沉。
大概是知道自己理亏,倒是听话得很,让做什么做什么。一到家就黏着人撒娇,伸手要抱。
这几天报审程序出了点问题,我留在公司晚了些。大约十点多,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嗡动震响。
我视线仍然留在电脑屏幕上,随手摸过来接通,“宝贝儿。”
唐稚声音从那边传来,隐约有些慌,“李二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前几日也不是没有回去晚的时候,都是自己就先睡了。我顿了顿,“怎么了。”
他含糊不清地嗫嚅了半晌,又问了一遍,才迟疑着答话,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停电了。”似乎有些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又补了句,“没事了哥哥,我就是刚刚……突然吓到。”
怕黑怕成这样。
我看完这页,打了个标注,扣合电脑,拎着车钥匙起身,“今天看什么了。”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过去,自己在那磕磕绊绊地回忆着给我讲。中间大概走神还是睡过去一些地方,就开始瞎编,跟我看过记得的几乎是两部片子。
眼看着编都已经要糊弄不过去了,进电梯结束通话前,我掐住他话头,“开门。”
电梯打开,唐稚扒着家里门,开一道缝,从后面探出个脑袋来。看到我愣了愣,门一推,跑过来扑进我怀里,动作间铃铛晃动,清脆作响。
“李二哥哥!”他环着脖子挂在我身上,仰脸看我,弯着眼睛笑。
“嗯。”我拍拍他后腰,带着往里走,“供明电路断了,等会应该会上备用电机。在家待着,还是跟我去公司?”
他犹豫了一下,“……你在家吗?”
客厅里漆黑一片,窗帘大开,落地窗外微微透进几分光来。
我换了鞋,搂他进卧室,应了声,“嗯。”
他松了口气,乖乖爬上床,挨着我坐好,“那在家里。”
“不是害怕?”我解着扣子,笑他,“鬼片看得起劲,怎么停电吓成这样。”
“那又不一样。”他小声强撑着嘴硬,“我没怕,我就是……有点慌。”身子贴过来,往我颈侧蹭,又开始撒娇,“你在这就不慌了。”
我往他身上摸了摸,淤青肿块已经差不多消下去了。大概还是疼的,条件反射性地想躲。
“唐稚,”我回想着之前跟他医生的谈话,把他从怀里拎出一点来,“医生那边跟你提过疗养院的事么?”
他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手指缠在一起绞弄,磨了半天,不情不愿地点点头,“让我去他以前国外研究所的附带疗养院,试试那边进展……也只是缓解,又不能治好。”
“……我不想去。”又看我一眼,声音瓮瓮的,“太远了。”
我后仰靠在床头,借着黑暗里微弱光线看他,“陪你去呢?”
“啊……?”他愣了愣,开始反应过来意思,还是有些懵,慢吞吞答,“噢……那也可以。”又想了想,点点头,肯定重复道:“那可以。”
我笑了笑,去摸他脸,“这么黏人。”
等他乖乖贴着掌心里蹭,逗他:“那以后怎么办?也什么都不做,光跟着我?”
他一愣,赌气一般,脑袋往我胸膛上撞,闷闷道:“不行吗?等毕了业我就去给你当秘书,当生活助理。不要你钱,给你……给你……”憋了半天,大概自己数了数,开不了车挡不了酒,连做饭都没让他学过,听着更委屈了,“……给你暖床。”
我咳了声,压着笑意,低声吓他,“天天黏着我,要是哪天腻了怎么办。再去弄你那什么‘欲擒故纵’?”
他一下子坐直,往我肩上锤了下,又警惕又委屈,“你不能腻!”
胸口急促起伏几下,闭着眼耍赖,“……你不能腻。”
我捉住他手腕,扣在身后,俯身逼近了一点,“嗯,为什么。”
“就,就是不能……”他气势软下来,空着的手搂住我脖子,贴过来蹭,眼巴巴瞅着我,“你别腻,哥哥。也别要其他人了,”挂在我身上晃来晃去撒娇,项圈上铃铛一连串响,“好不好嘛,哥哥。”
我垂眼看他,“其他人?”
“你,你别以为我都不知道。”他觑着我脸色,委委屈屈缩着,“以前那些,还有旁的人,好多都还想跟你好。”
趴过来贴着我颈窝,“你别喜欢他们。”
吐息温热,动作间嘴唇柔软,似有若无蹭过我颈侧。
我捏着他后颈,往外拎了点,低头笑着跟他对视,“管这么严。”
“哪严了。”他开始夸自己,掰着指头数,一本正经,“我多好啊哥哥。你看你喜欢乖的,身子软的,干净好睡的……你笑什么,我不好睡吗?”
不乐意了,又来推我,“我好睡的。你肯定喜欢。”
小性子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笑了笑,把他按倒在床上,低头亲了亲颈侧,“嗯。”
“‘嗯’是什么意思?”他乖乖躺着,眨眨眼,笑得可甜,“答应了?”
我垂眼看他,“嗯。”
第52章 07
李正知
次日清晨,我一早起身,去小阳台处理消息。
不多时,听到卧室那边拖沓迟疑的脚步声。唐稚声音里还带着睡意,瓮着鼻音,试探找我:“……哥哥?”
我顿住动作,屈指敲了敲玻璃隔断。
他迷迷糊糊循着声音找过来,踢掉拖鞋,爬上沙发来跨坐在我腿上,下巴抵着肩窝,软乎乎贴进我怀里。
我拍拍他后背,低声,“没睡醒起来做什么。”
他动了动身子,没什么意味地哼哼了几声,当着听不见,趴在我身上又睡了会儿,到离家时才给重新抱回卧室。
?
傍晚秘书整理完资料送来,我带着一沓合同到家。
唐稚脖子上还拴着链子,正窝在卧室小沙发上,抱着手机跟人打电话。看见我就弯着眼睛笑,给我比口型:“我医生。”
我点头应了声,东西放在柜子上,进浴室洗漱冲凉。
出来时他已经打完了,换到床边来坐着,怀里抱着条浴巾等我,小腿交叠着乱晃。
看到我,招招手叫过去,要给我擦头发。
我由着他折腾了会儿,接过浴巾放到一边,拿过那沓纸递进他怀里。
他低头看看,“什么啊?”
我在最上面那个信封上点了点,笑,“宝贝儿,给你写的保证书。”
“啊。”他抬头看看我,眼神亮晶晶的,笑开,露出一排小白牙,抬手就要去拆。
“等下。”我按住他的手,塞了支笔过去,翻开下面几份文件到最后,“把你名字写上。”
他看也不看,照着我指的地方规规矩矩写好,扣好笔递还给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拍拍信封,“可以拆了吗。”
“嗯。”我接过来,摸摸他的脸,“让你写就写,哪天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他注意力全放在那信封上,撑开去拿里面的纸,一点也不当回事,光知道乐,“那我就给你数钱嘛。”
“你数得明白吗。”我拿过钥匙,给他解开项圈上的锁扣,取下链子放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