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谢绝循环利用!(139)
俞越的声音非常清澈,没有一丝杂音,在高低音之间的转换自然而然,整个人似乎不是在演唱,而是在自顾自地用音乐倾诉。声音低回间,让人感受到他似乎怀揣着无尽饱满的情绪,却又不敢彻底宣泄,只能温柔而隐忍地用委婉的歌声传递。
简泽安小学一直学钢琴,音乐素养很不错。他听着听着就沉入其中,感慨对方这支曲子真的很能打动人心,完全表现出了一个少年人暗恋中的患得患失,还有对喜欢的人全方位的赞美和歌唱。
听第一段的时候,他沉浸于歌声里,不乏赞叹。
然而很快,间奏过后,这支歌到了第二部 分,副歌被反反复复地吟唱,主要就是“你是夜色里璀璨焰火,是少年时如诗的轻歌。你是长廊下的风铃摇曳,是万千花海中我唯一想珍藏的一朵”这四句。
初听时简泽安没有怎么察觉,也没听清每一个字。
然而这一段被反复强调,他终于完全听清,原本还觉得好听,听了好几遍,忽然心头就是一顿,一时间连动听的音乐都让他无法全情投入了——
不算“如诗的轻歌”这一句,可“夜色里的焰火”、“长廊下的风铃”还有“万千花海”什么的,都让他忍不住想到,程爷爷寿宴那一晚,自己在花园里长廊下安慰俞越的一幕。
那时候,为了给被俞父逼迫弹琴的俞越解围,简泽安找人帮忙,提前开始了烟火秀。后来,他在花园跟别墅之间的长廊下看到落寞的俞越,忍不住过去,对方跟他倾诉了很多,还拥抱了他。当时他以为是俞越难受之下情绪失控,在寻求安慰。
那个长廊对面就是花圃,里面开满了繁复的花朵,夸张一下说是万千花海并不为过。
长廊里还挂着一只风铃,风一吹就会叮叮当当地响。
简泽安听着反复吟唱的这段副歌,心情越来越复杂。
这是他想多了吗?还是对方这一段歌词,真的就是受到那晚的启发写的?
可这支歌的主题很明确,是在描绘少年的暗恋心情。如果说是那些意象都是那晚的场景,歌词里用无尽赞美去形容的那个“你”又该是谁?
简泽安很想说服自己,写歌能用的形容和意象就是那么些,什么花啊烟花啊,都是歌词里常见的。
但是,这是俞越亲口说的,唱片里唯一一首自己作词作曲的歌,而且还特意把简泽安一个人留下来,弹唱给他听。
俞越跟简泽安,又恰恰是那一晚那场烟花秀下长廊里聊天的两个人。
简泽安禁不住提起了心。
他心头七上八下间,俞越的歌唱到了尾声。
男生十指的动作慢慢变缓,声音也柔和静谧下来,变得像是入睡前耳畔的低喃。最终,他的双手按下几个温柔的和弦,然后缓缓抬起,歌声也随之归于寂静。
俞越收回手,扭头问坐在一边的简泽安:“你喜欢吗?”
他脸上带着笑容,还是和歌唱时一般的,说不出的优雅和温柔的笑,带着隐约的希冀甚至祈求。
就像是整个人都还被笼罩在音乐带来的情绪中没有出来。
简泽安听了他这句问话,心里一沉,原本还犹豫自己的猜测对不对,这下彻底不用猜了。
眼前的人的眼神和语气,无不在说明,那首歌,就是想要唱给他听。
或者,更明确一些,就是写给他的。
简泽安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感觉荒诞。
他长这么大,人缘一直很好,但直到最近都还从来没有被人表白过。
有没有人喜欢他他不知道,不过学生当中,大部分人就算有好感,也没有去告白和早恋的勇气。
简泽安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最近自己突然这桃花开得一朵又一朵?
他心里着实纠结,脸上却努力不露出其他神色,只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我说了我对音乐不太懂。要不你还是问问你们公司请的那些老师?他们肯定能给出有意义的指导。”
说着又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腕表:“这都要十点了,我得回家了。”
他起身就要往门口走,俞越跟着就从琴凳上站了起来。
“你明白的。”
简泽安心里有点慌,语气还维持镇定:
“什么明不明白的?真的挺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的话戛然而止。
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一如当时程家别墅的回廊下,用嘲讽语气说完自己经历的俞越,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紧紧抱了上来。
简泽安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就去拽他的胳膊:“不要闹!”
“简二。”
俞越从他身后贴过来,下巴还在他肩膀上蹭了一下,嘴唇就在他耳边,声音却不复方才的温柔,反而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平常的姿态,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骄傲。
“少给我装傻。”
这才是简泽安最熟悉的俞越,那个骄傲、执拗却又不擅长表达内心感受的傲娇少年。
那片刻剖开倔强外表流露出的温柔优雅,叫简泽安太不习惯。
他恢复成这样,反而让简泽安松了口气,也没了那种下意识就小心翼翼、婉转含糊的语气和心态,直接用平时和俞越相处的态度开口:
“松开!”
“不。”俞越抱着他不放。
简泽安刚才看对方眼里含着微弱祈盼的模样,还有点歉疚不忍,这会儿却毫不留情加大了力道把俞越的胳膊拽开了。
“我要回去了。”
俞越从后头绕过来拦在他面前,方才还温柔脉脉的眼睛,这会儿像是在眼底藏着两把燃烧的火炬,灼热而又执拗:
“你还没给我答案——你喜不喜欢?”
他大声地问,似乎又是平时吵架的模样。
而且直到现在,也含糊着不说出话里的宾语,没有明确他问的是简泽安喜不喜欢那首歌,还是……他。
他大约是想做出高傲强势的态度,微微仰着下巴,语气也凶。
可此刻这间房子里太静了,一丝杂音也没有,只听得见他的喊话。
连声音里明明细微的颤抖,也清清楚楚。
简泽安在他固执的瞪得老大的眼睛里看见一抹没藏住的惶恐。
他虽然大声逼问着,拦在简泽安的身前,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色厉内荏,用虚张声势的模样掩藏内心的脆弱。
简泽安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想起四年多以前初遇的时候。穿着白西装的小少年把别人送的小蛋糕丢进垃圾桶。简泽安愤怒地跳出来指责他。
当时那个不到十三岁的俞越,在挺直腰板故意做出倨傲而理直气壮的表情前,脸上分明露出了慌乱。
当时的他还没有那么懂怎么完美掩藏好情绪,而当时的简泽安也没能看出来他骄傲表情下的慌张委屈。
四年多过去了,简泽安看着眼前的人。对方在各种活动上表现得游刃有余,似乎完美无缺,不然也不会人气节节攀升,直到获得“国民弟弟”的美誉。可在自己面前,却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小少年。
明明在意,明明想解释,但就是固执地要用强硬的姿态来掩饰。
简泽安心里有些不忍。
可他知道如果不拒绝得干净利落、给对方留下不该有的希冀,才是真正的残忍。
他看着俞越的眼睛,一字一顿:
“不喜欢。”
俞越眼睛里的火苗熄灭了。
“歌很好听,但不是我的菜。”俞越没说明白,简泽安也就不说透,“不过我想,以后听到的人多了,会有人喜欢这首歌的。”
——你很好,只是我不喜欢,不过以后,遇到的人多了,总有人会喜欢你。
可是俞越下巴扬得更高了:
“你以为,谁都能有幸单独听我自弹自唱给他听吗?”
——也许会有人喜欢我,但我不喜欢。
他故意昂着头,眼睛也往上看,似乎高傲到每边了。
可简泽安眼尖,还是在他抬头刹那,于眼底,看到一抹很浅的水光。
他不想让它流出来,所以要把头扬得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