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心(20)
池照点头说是,又见傅南岸微微一笑:“是听了你讲的故事,对我改变印象了?”
没想到傅南岸会提起这事儿,池照的脸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我、您、我就是……”
池照支吾着解释,生怕傅南岸觉得自己是个偷窥别人生活的变态,傅南岸没想到他会这么紧张,收起逗趣的表情,语气缓和下来:“别多想,我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
傅南岸说:“我是想跟你说声谢的。”
池照一怔:“谢我什么?”
傅南岸笑得很温和:“你看,如果不是你的话,赵婶也不会这么快就相信我,不是吗?”
傅教授一直是这样温柔的人,三两句便化解了池照的尴尬,其实池照知道赵婶能信任傅南岸更多的是因为刘叔的例子让她看到了效果,但傅南岸的话还是让他心底甜丝丝的,原来他也帮到傅教授了吗?
和傅教授聊天是很舒服的,池照原本拧巴着不敢说的情绪也放开了,他注视着傅南岸,终于把一直以来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教授,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我真的觉得您是个特别厉害的人,我很喜欢您。”
“谢谢,”这种喜欢是不含有情欲色彩的,是那种学生对老师的景仰与爱戴,傅南岸回答说,“你也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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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叔做的晚饭温暖了心理科医护的心腹,大湾村的义诊也拉下了帷幕,第二天一早,众人便出发赶往下一个村子——凌河村。
凌河村靠近县城,是他们去过的几个村里面最大也最发达的那个,村子有公路,在县城闲置了很久的医疗车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心理科不需要做手术,但医疗车的环境比外面好很多,此时正是冬天,外面寒风瑟瑟的,穿再厚的衣服都能被北风冲透,但在车里就不一样了,窗户关着暖气开着,这就是个小小的世外桃源。
凌河村村民的整个教育水平也比前几个村子要高,至少不会对心理科避如蛇蝎,心理科的几个医生们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解决了不少村民们的问题,也算是没有辱没这次下乡的目的。
医疗车上的人还挺多,外面排起了队,傅南岸身边围着一大群患者,池照则负责维持队伍的秩序,又不时眺望着远处,等待着赵婶的到来。
忙碌的间隙,陈开济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池哥你找什么呢?”
“我找赵婶,”池照想起陈开济还不知道赵婶的事儿,跟他解释道,“赵婶说想带她外甥过来看看,咨询一下。”
“赵婶儿?”陈开济轻嗤了声,“她之前不是还看不起我们心理科吗?”
池照笑笑,说:“观念总会变的。”
“你现在和傅教授说话都一个味儿了,”陈开济啧了声,表情暧昧地打趣,“怎么,昨天跑他屋里得他真传了?”
这似乎是陈开济的新爱好,自打那天撞破了池照夸傅南岸之后就总开他俩的玩笑,之前池照还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和傅南岸聊过之后就放开了,傅教授都说谢谢了那他还怕什么?反正陈开济也不知道他会帮傅南岸敷眼睛,只知道他昨晚去了他的房间,于是池照随口说道:“没错,昨晚在傅教授那里我可是学了不少。”
“学了什么?”陈开济问。
池照眨眨眼:“保密。”
他的语气太坦荡了,陈开济反而没法再说什么,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训斥声,好像来自一位与他们同行的教授。
“那边什么情况?”
池照与陈开济连忙走过去看,一个小男孩低着头站在医疗车旁边,瘦瘦小小的,与他身上厚重的衣服很不相称,他手里拿着两根长长的钉子,身边的车胎则是瘪着的,明显是被扎破了。
被扎车胎不算太大的事,但就这么抓到了当事人肯定会觉得生气,钱教授气愤地拽着小男孩的手臂不许他走:“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拿钉子往我们车胎上扎的,你可别想耍赖!”
小男孩低着头任由他推拽,一声不吭,一双眼睛却是漆黑锃亮的,好像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坏到根儿了,”钱教授更生气了,看到池照和陈开济朝这边走来,转头对他们说,“你们找找这小孩儿的家属是谁,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找到他的监护人让他们负责!”
两人点头答应,可惜附近没有监控,他们又人生地不熟的,找了一圈没找到小男孩的监护人,钱教授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算了算了。”
那个小男孩依旧一声不吭,问他什么都不说,他们不能真把他怎么样,也只能好生教育一通,然后放回去。钱教授说:“碰到这事儿算我们晦气,自认倒霉吧。”
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人生地不熟的找补胎的地儿都不好找。钱教授把几个实习生叫过来叮嘱他们以后多盯着点,千万别再让那个小男孩靠近了,前脚刚说完,后脚赵婶就领着个男孩过来了。
赵婶低眉顺眼地和几位心理科的医生介绍:“大夫们好,这就是我外甥孔元良。”
她拽拽元良的衣服示意元良和众人问好,而被她叫元良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把他们车胎扎烂了的那个小男孩。
第16章 傅南岸的心颤了一颤
钱教授就在旁边坐着,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时脸色马上就变了:“这小孩儿也是来找我们咨询的吗?”
赵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应声道:“辛苦各位大夫们了,我们家元良是个好孩子,请你们一定要帮帮他。”
她的语气太恳切了,带着农村妇女特有的朴实,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钱教授原本那积攒的火气便也没地方发了。钱教授抬眼打量了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行吧,我们可以帮他看看,但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下,这小孩儿刚——”
“我不看!我谁都不看!”元良突然开了口,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钱教授和几个实习生,面目凶狠到恨不得上来把他们都打一顿,“谁要你们看我?骗子!”
情绪激昂的患者他们不是没遇到过,但元良似乎格外的激进,他手里还拿着刚才扎车胎的针,伸手就要往钱教授的手臂上戳,钱教授躲避不及,手背直接被划开了条大口子,鲜血瞬间就渗了出来。
“你这孩子!”赵婶心里一慌,连忙伸手去拉他,其他几个实习生也帮忙一起拉,元良却像是个小牛犊似的有着无穷无尽的力气,很快挣脱掉众人跑走了,还边跑边骂,他的口音带着些方言调调,几乎把本地最恶毒的脏话都骂了出来。
他的话确实太难听了,哪怕有些词听不懂你也知道是极其恶劣的诅咒,大嗓门的喊声回荡在义诊区的周围,周围来咨询的人议论纷纷,钱教授的脸色不太好看。
而比起钱教授的冷脸,赵婶更显得着急,她一边转头想去找元良,一边又还惦记着要和钱教授道歉,团团转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池照赶忙上前拉住了她:“别急赵婶,咱先把元良找回来吧,省得他跑丢了。”
钱教授也摆摆手:“去吧去吧,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
人生地不熟的,元良其实也跑不远,他到底对赵婶有几分感情,赵婶呼唤着寻找着,最后在一片玉米地里发现了他,他的身上全是泥巴,神情满是戒备,赵婶不敢再贸然带他去见医生,把他安顿好之后,只身一人回到了医疗车上。
彼时傅南岸正帮另一位患者看病脱不开身,赵婶还是和钱教授聊的,两人沟通完之后赵婶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大夫,这孩子能治吗?”
钱教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情况比较复杂。”
元良的情况确实复杂,现在的他抗拒任何人的靠近,心理治疗是一个漫长而持续的过程,要治疗这样的孩子必须制定详细的计划并进行长期的疏导,只可惜他们现在是义诊,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过几天,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管谁来都是一样,钱教授问赵婶:“你们有意愿跟我们回去治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