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个月的播出周期,童瞳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除了要跟进正常的剪辑,还要筹备音乐会,音乐会的名字已经定了,沿袭原生态的概念,童瞳提议叫“万物有声”,音乐不仅仅存在于人们的咽喉嗓音,和各类乐器中,它是世间万物的发声,有人感受到了,并把它以艺术的形式呈现了出来。
会议上全票通过,时间也敲定,就在最后一集节目播出的后一周举办。
很多资源上的事情都由平台出面去协调解决,而童瞳和沈沉只需要拿出最精彩,最真诚的内容创意,去打动所有要合作的伙伴们就行了。
因为音乐会的跨界合作,童瞳头一回面临要跟各种各样的人去打交道,然而他发现跟艺术家、舞蹈家打交道其实是件既有挑战又乐趣无穷的事情,这些玩当代艺术、试验艺术、舞蹈剧场的人们,身上天然带着股子直接又天真的劲儿,他们只在意这件事本身够不够有意思,大家在一起会不会有火花,我的作品我要表达的东西能不能很好的呈现,其他都不太在意。
然而几乎每一个看过吟唱者纪录片的艺术家,都不太能拒绝这份邀约,一次两人从拜访的艺术家工作室出来,回去的路上童瞳跟沈沉说:“也许对要搞创作的人来说,自我不是件坏事,你看最近我们接触的这么多人,那些原生态的吟唱者也好,这些艺术家也好,都是很自我的人,只有这样不在乎外界的声音,专注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才能做出来好作品。”
沈沉一手拿着烟一手抓着方向盘,落下的车窗外风卷着初夏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露声色地一笑:“小瞳,你也是个自我的人,你不觉得吗?”
童瞳一愣,没想到他给人的印象会是这样,他说:“我只觉得我不太爱表达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也说了,自我不是件坏事,一般目标清晰的人才会自我,因为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什么是在意的,什么不在意。”沈沉偏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其实我很长时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童瞳说:“很多事情都是最近才渐渐想明白。”
“我就说你不一样了,唉,什么都看在我眼里,却知道这种变化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心痛。”沈沉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童瞳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不一样了到底指什么,但我想说如果我有不一样,跟你是有关的,谢谢你找到我,带我入行,给我点亮灯塔,指引方向。”
一开始还挺正经,后面说着说着就偏了,沈沉大叫:“我可没那好为人师的习惯,别给我戴帽子把我标榜成这样。”
笑过一阵,沈沉回复正形,他问童瞳:“音乐会的地点你有想法吗?在哪弄?我自个的考虑是想做个露天的,跟自然环境在一起,你觉得呢?”
童瞳其实已经有想法,但他听了沈沉的,顿了顿说:“在自然中效果的确会不错,跟主题立意也很贴合,但是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尤其是天气。”
嗯……沈沉也不是没考虑过这点,露天效果好,但是很冒险,童瞳继续说:“其实我理想的场所是美术馆。”
“哎?这想法不错啊。”沈沉一听就知道童瞳的意思:“既然是跨界就跨得彻底点儿,把这音乐会变成艺术联盟得了,从场地到视觉到听觉。”
“对,就是这意思。”童瞳点头。
很快,敲定下来的美术馆是上海PSA,童瞳去过一次那儿看场地后就觉得非它不可了,实在太有feel了,自带先锋艺术感,跟原生态音乐毫不违和,最前卫和最原始的状态在这里可以达到殊途同归。
这就是童瞳想要的,这是一次行为艺术、装置艺术、舞蹈、各类型音乐跟原生态音乐融合在一起的世界音乐……各种艺术的一次空前交融,怎样让这些看起来纷杂的艺术呈现最好的状态,童瞳和沈沉跟国内顶级的艺术指导讨论了一轮又一轮方案……
艺术家反而是最容易搞定的,比较难办的是那些已经有了固定生活形态的吟唱者,这些在纪录片里出现的主角,要么处于离群索居的状态,要么已经远离喧嚣,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要么对演出这件事有恐惧,难以克服心理障碍,他们可以对着云雾缭绕的高山唱,暴风骤雨的大海唱,却想象不出对着城市里的观众唱会是什么样子。
要说服这些身怀宝藏却毫不自知甚至毫不在意的人们,童瞳和沈沉又跑了一大圈,专门去说明他们的意图,以及打消对方的顾虑。
节目的火爆,出圈的讨论,从线上的“吟唱者”到线下的“万物有声”,真正形成了一个IP闭环。
平台商务部的人跟童瞳和沈沉说演出票卖得很好,选择在美术馆做表演,相对来说也是选择了一个小而美的表现形式,跟节目的气质类型保持了一致,现场能容纳的观众人数并不算太多,跟在体育馆做演唱会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分批放出去的票几乎一出就被秒光。
一切忙到差不多,筹备期可以按下暂停键的时候,已经是夏末秋初。
童瞳藏了一颗私心,跟谁都没有说过,当事人不知,合伙人也不知,将近半年的时间,他怀着无比的迫切和渴望做完这一切,总算到了可以亲口告诉那个人的时候。
他问边城,轻描淡写地说:“那个,我策划了一场演出,在上海,你要来看吗?”
这条简单的消息他编辑了好几遍,最终选择还是就这么简单直接地问了出来。
这段时间他太忙了,离开宜江后,跟边城之间的温度起起落落,有时候他会收到边城半夜发来的消息,但大多时候他们就像两条各自奔涌的河,一路去向不同的地方。
但所有河流的尽头都是大海,他希望跟边城可以再重逢。
边城问:“是什么时候?”
童瞳说:“下周六的晚上。”
“好,我安排下事情,定好票告诉你。”边城回他。
“嗯,我留票给你。”童瞳看着微信的对话框,心里高兴。
过了会边城又问:“可以留两张票吗?我可以带个人一起?”
童瞳的心陡然下沉,他要带谁?边城身边有人了吗?
他不敢问,硬着头皮说:“好,没问题。”
又过了会,边城才说:“苏雷听说演出在上海,也想来,刚刚跟他确认了下,不过,我估计他不是想来看演出,是想找个借口来看程山山。”
童瞳舒出一口气,按住心口,这短短的几秒,他连怎么绷着脸强颜欢笑地说祝福都想好了,原来是苏雷……吓死了!
还好是苏雷。
第83章 低俗
在禄口机场接边城的时候,童瞳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他从这个机场出发和回来过无数次,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里等到那个他放在心底的人。
边城提前了一天来,赶最早的一班飞机,上午十点就能降落,童瞳知道航班信息后特意比边城还早了一天从上海回到南京的家,音乐会他负责的部分基本已经完成,剩下都是沈沉作为总导演和艺术指导在做最后的冲刺,吟唱者主角们和艺术家也都到了,临走前童瞳看了下初彩排,效果很好,剩下的都是微调。
边城来南京,他在微信里说,想看看童瞳生活的城市。
站在接机大厅正对着人群出口的方向,童瞳突然想,不知道雪灾那个时候,边城在武汉的机场等他,心里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跟他此时一样,紧张,又特别期待。
那个时候他们有那么多年没见,边城是在心里有过多少纠结才决定来接自己?童瞳想,一会一定要问问边城。
站在一样的位置,他突然就体会到了当时边城的心情。
看到那人只是简单背了个深蓝色的背包,白T恤外套了件浅蓝色长袖衬衣当外套,一条跟包一样深蓝色的工装裤,清清爽爽地从抵达厅迎面走了出来,人还没到,童瞳的嘴角已经不自觉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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